谭迟目光在其中两位中老年朋友身上顿了顿:“爸、妈,有跟组的工作,后天就要走。”
“大剧组吗?”谭妈穿着清凉的睡衣,翘着脚扔出一张牌。
“还行。”
“横店?”谭爸摇着蒲扇摸牌。
“是的。”
“多带点衣服,明天老爸送你去机场。”
“行的。”
“茶几上有酸菜饺子,热乎的,赶紧吃点。”
“好的。”
谭迟坐到了沙发上,夹起一个胖滚滚的饺子塞进嘴里,酸菜发酵的酸鲜味和猪肉丰满的口感完美融合,瞬间就让整个人都幸福起来。
谭迟眯起眼睛,满足地吸了口气。
海岛特有的暖咸气息涌入鼻腔,让谭迟联想起五个个小时前的年夜饭:螃蟹、鲍鱼、龙虾、带鱼、烤生蚝……
这里是三亚,全国人民首屈一指的度假胜地,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和大妈们五彩斑斓迎风飘扬的丝巾并列火爆在各大中老年朋友圈。
窗外的小区里灯火通明,鞭炮声稀稀拉拉不成气候,焰火味和逐年递减的“年味儿”一样稀薄,于此相对的,却是愈发热闹的搓牌声,时不时还参杂几声苞米碴子味的叫喊。
这是三亚市最有名的东北人聚集小区,从入冬开始,就会有数以万计的东北人涌入,一直待到来年开春。
因为移居人群数量巨大,行踪稳定,这样的东北人又荣获了一个新的称号——新时代的候鸟族。
谭迟就是一个鸟二代,还是一只常驻首都蓟京的鸟二代。原本来三亚过冬的假期就屈指可数,而今年更是拜某人所赐,再创新低,变成了四天半。
花在路上的时间成本太高了,稿费应该再加一成的。
谭迟嚼着饺子想。
电视里的春晚已经接近尾声,今年最当红的明星演员正在一堆大红大绿里面争取混个脸熟,著名非著名歌手都爆着青筋声嘶力竭,混合着稀里哗啦的麻将牌声,也算是颇具华夏特色了。
而且很快,最具华夏过年特色的活动也启动了。
“迟迟啊,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知道捯饬捯饬呢?天天走路晃晃悠悠跟没后脚跟一样,妆也不化,头发也不弄,这眼瞅就要变成剩女了。”
谭迟停住咀嚼,转头看向牌桌。
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顶着满头的紫色小卷毛,描唇画眼,最奇怪的是,还戴着一副墨镜。
谭迟:?
旁边的谭爸、谭妈脸色已经算不上好看了。
“赶紧出牌,废什么话!”坐在墨镜大妈下家的是一个瘦大叔,一脸不耐烦拍下一张“东风”。
谭迟掏出手机开始翻相册。
“迟迟啊,你这眼瞅也要奔三了,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儿啊!”墨镜大妈的声音再次响起,“尤其是你这个工作,不是在家就是在剧组,天天都见得都是明星,是不是把眼界提的太高了啊?要我说,咱们都是普通人,还是要稳妥一点,明星什么的可都不靠谱!我认识几个姐妹,手里资源老多了,改天就给你介绍几个稳妥的。”
“别说了,快出牌!”瘦大叔嘀咕。
“九条!”墨镜大妈继续,“这女人啊,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个啥,不就是嫁人生孩子相夫教子嘛,天天在外面野可不是个事儿啊——”
“啪!”
谭迟撂下筷子,起身绕过茶几,走到了墨镜大妈前,皱眉盯着她头顶的紫羊毛卷。
头顶的LED灯亮得耀眼,映得谭迟镜片后的眼睛又黑又大,幽幽闪着蓝光。
“干、干嘛?”大妈瞪眼后仰。
“你——”谭迟推了一下眼镜,“谁啊?”
三秒钟的死寂。
“噗!”瘦大叔和谭爸喷笑。
“我是你二姑!二姑!”大妈拍案而起。
“二姑?”谭迟调出手机相册,戳开“亲戚”收藏夹,快速翻阅好几页,总算找到了目标照片,举起手机放在“二姑”脑袋边对照了一下,愕然,“头发怎么变了?”
“这是我昨天刚做的新发型!”
“眼睛也不对。”
“我新拉的双眼皮!”二姑一把扯掉墨镜。
“哦。好的。”谭迟叹气,咔嚓一声给二姑拍了一张大头照,开始在照片上标注。
“我要看看你把我写成了啥玩意儿!”二姑抢过手机一看,顿时怒了,“什么叫烂茄子色儿的羊毛卷?我这是贵妇紫!什么叫泡在福尔马林里四十八小时的死鱼眼,我这是韩式双眼皮!”
“噗嗤噗嗤噗嗤——”谭爸笑到不能自已。
“谭迟——”谭妈一脸哭笑不得。
“好的,二姑。”谭迟拽回手机,“我尽量按照您的审美改。”
说完,就拖着拖鞋吧嗒吧嗒回了卧室。
二姑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叫我的审美?”
众人憋笑。
“行啦行啦,别和孩子计较了,迟迟从小就脸盲,你又不是不知道。”瘦大叔,也就是二姑父道。
“我说嫂子啊,这迟迟的脸盲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二姑摇头,“你当时过了预产期十多天还不生,好容易发动了,还难产,肯定是憋在肚子里憋坏了。”
二姑父:“别瞎扯,人家医院说了,迟迟这个是人脸细节识别困难症,全世界都是有病例的,是基因还是什么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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