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山轻轻握稳地剑。
    ——时间紧迫，哪有闲功夫跟一个纸片人慢慢切磋？
    如果自己时不时被它抓回来打架，那还怎么去探寻阿修罗的传承之地？
    用地抉灭了它！
    顾青山身上腾起汹汹杀意。
    那人形纸片顿时感受到了他的决意。
    它看了看虚空中的那些飞剑，沉吟道：“万剑归一便是入了门，一剑如万剑则更进一步，想不到区区下界之人，也有这般剑术……”
    “你懂的倒不少。”
    顾青山轻哂一句，身形忽然从原地消失。
    漫天飞剑齐齐嗡鸣出声。
    冲天而起的毁灭气息轰传四方。
    整个湖面上被汹涌的剑芒包围，最终凝聚成一轮弯月。
    人形纸片被明月一照，忽而放下手中长槊，吟道：
    “此等剑术明明可以更进一步，可惜你见识有限，不曾睹更高境界的妙胜——”
    一抹月光停留在它脖颈处。
    月光化作地剑。
    顾青山站在人形纸片背后，举剑道：
    “阁下，请问剑术的更高境界是什么？”
    人形纸片微微一笑，开口道：“是——”
    唰！
    地剑再次化作暴涨的寒芒，从人形纸片脖颈处一闪而过。
    地抉！
    整个人形纸片化作纷飞的雪，在长湖上飘飞出去，渐渐彻底泯灭于虚空之中。
    顾青山面无表情道：“本心即剑，安敢动摇我心？”
    他收了剑，正要从此地离去，背后却响起另一道声音。
    “真是让人头疼——”
    “我一看到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剑修，就觉得头大如斗。”
    顾青山慢慢转身。
    只见长湖的另一端，出现了另一张人形纸片。
    顾青山沉思片刻，道：“阁下以一道操控之术点化纸张，以纸张与我争斗，却不现身一见，不知是为何？”
    人形纸片道：“原本以为你是低级的末日使者——如果真是那样，你是没资格见到我的，然而经过刚才的试探我才发现，你是真正的混沌之徒。”
    顾青山心中微震。
    ——就像看穿了兵童一样，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被看穿了。
    “阁下又是谁？”顾青山问。
    “混沌之徒，我且问你，为何而来此地？”人形纸片反问道。
    “本是为六道争雄而来，后来发生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顾青山道。
    “莫名其妙的事……如此说来，有很多事你弄不明白？”人形纸片道。
    “坦白说，我一开始觉得只用打架就好了，大家选出打架之王，打架之王就成为六道之主——但谁知道六道的事情这么复杂。”顾青山道。
    他察觉到了，对方其实已经没有任何争斗之意，只是想问他一些事。
    “你想探寻六道的秘密？”人形纸片问。
    “不！六道的秘密太多了——我现在一想到秘密这两个字就头疼，但我已经卷了进来，现在为了活下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秘密打交道。”顾青山耸肩道。
    人形纸片发出无法抑制的呵呵大笑。
    它随手抛出一物。
    “心坚如磐石，又不失本色，你称得上一名剑修。”
    “拿着它，参与到六道轮回的真正洪流之中来……”
    “也许有一天你会证明我的眼光。”
    人形纸片说完，身形冲飞直上云霄，瞬间不知去向。
    那件东西缓缓落在顾青山面前。
    ——却是一枚碧玉扳指。
    顾青山接了扳指。
    霎时间，一行行猩红小字飞快浮现：
    “你得到了一枚仙玉锻造而成的扳指。”
    “此扳指没有任何特殊的功用，但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顾青山略一沉吟，索性将扳指戴在手上。
    ——反正戴着它没什么坏处，而刚才那人的说法似乎有着某种深意。
    “已经离开太久，得赶紧回去。”
    顾青山呢喃道。
    他背后涌起一阵白雾，将他整个人彻底裹住。
    下一瞬，他从原地消失。
    ……
    一号渗透点。
    顾青山轻咳一声，从要塞的某个角落走出来。
    很快，他再次出现在城墙上。
    立刻有几名卡牌兵将前来见他。
    “禀大人，我们发现了好几处碎片波动之地。”
    “恩，具体位置给我。”
    “大人请小心，仅仅是探明这些位置，我们就损失了大半人手。”
    顾青山看看这些兵将。
    他们身上带着伤，有的人战甲都已破碎。
    “这里难道不是最安全的一处渗透点么？”顾青山问。
    “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否则大人根本见不到我们，只能根据我们的尸体来判断情况。”一名兵将解释道。
    顾青山一阵无语。
    ——原来这就叫“最安全的渗透点”。
    如此说来，之前组织在兵器海那里损失了大量的虚空之主，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接过兵将们呈上来的卡牌看了看，很快选定了其中一个碎片的所在之地。
    “这个地点最近，不如就去这里。”
    顾青山辨明方向，直接从城墙上飞出去。
    他穿过广袤无垠的荒野，一直朝着目的地飞行，直到快要抵达的时候才落下来。
    一股淡淡的波动遥遥传来。
    是了，就在这附近！
    顾青山抽出地剑，想了想，又放回去，转而抽出七种兵器中的流星锤。
    ——这样更有迷惑性一些。
    他打起精神，朝着波动传来的地方慢慢移动。
    突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连串的轰鸣声。
    各种惨叫声、交战声混成一片。
    顾青山立刻改变了策略。
    缩地成寸！
    他直接出现在战场的边缘。
    “跑，快跑！”有人叫喊道。
    四周全是溃散的人群。
    顾青山躲在一颗树后，眯眼打量那些人。
    一行行猩红小字飞快显现：
    “注意。”
    “溃逃人员全部为堕落序列的人。”
    堕落序列？
    原来它的人也到这里来了。
    在这个时间点上，人间之墓还未出世，而各序列就已经派人深入到阿修罗世界来了。
    顾青山默默想着，朝人群后面望去。
    只见远处的山峦缓缓移动，正在追赶人群。
    在那山峦下面，数不清的铁索困住了一头全身灰白色的巨型僵尸。
    它背着整座山在地上匍匐前进，不时放出一道道毒瘴之气，又或吐出一股股尸虫追赶那些逃跑的人。
    死的人越来越多。
    这僵尸确实不好惹，顾青山也不由开始细细思索，该如何灭杀掉它。
    人群突然爆发出阵阵绝望的叫喊。
    “不行。”
    “序列不让我们逃了。”
    “必须回去杀了那个僵尸，否则一样会被序列杀掉。”
    他们站在原地，不敢再挪动脚步。
    吼——
    巨型僵尸爆发出震动天地的怒吼，渐渐追赶上来。
    “杀了它！”
    “杀了它才有活路！”
    人们硬着头皮转身，全力朝巨型僵尸发出攻击。
    然而，一道道术法打在僵尸身上，却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一息。
    两息。
    三息。
    所有人全灭。
    巨型僵尸伏在地上，开始用手指轻轻拈起尸体，将它们聚拢在一起。
    ——它似乎感应到什么，猛然朝一个方向望去。
    “这顿午餐……还差一个狡猾的虫子……”
    巨型僵尸阴沉的说道。
    顾青山这时再无可躲，从那颗树后转过来，挥手道：
    “中午好。”
    他注意到那块冒着雾气的石头挂在僵尸的头发上，散发着阵阵波动。
    ——正是阿修罗传承凭证的碎片。
    看来必须要打一场了。
    顾青山握紧流星锤，预备出手。
    巨型僵尸狞笑道：“虚空中的生物，你确实很强……但是很可惜……”
    僵尸忽然闭上了嘴。
    它睁着一双巨大的浑浊眼瞳，死死盯着顾青山的手。
    顾青山顺着它的目光望去。
    只见它盯着自己手上的那枚碧玉扳指。
    忽然。
    一道声音在顾青山心中响起：
    “这扳指——是你的？”
    ——这是巨型僵尸的声音。
    “对啊，别人给的。”顾青山也传音道。
    “谁给你的？”巨型僵尸问。
    “我不认识，是兵器海那边一个纸片人给的。”顾青山如实道。
    “……明白了，你打我一下。”
    “啊？”
    顾青山微微一怔。
    “快，趁着现在没人，打我一下。”巨型僵尸催促道。
    顾青山渐渐有些明白了巨型僵尸的意思。
    他便挥动流星锤——
    啪！
    流星锤飞出去，撞在巨型僵尸脸上，反弹在地上。
    巨型僵尸看了看顾青山，又看了看那流星锤。
    它突然爆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不！怎么会有这样的锤法，看来我只能认输——”
    轰——
    巨型僵尸倒在地上。
    那块碎片从它头顶掉落下来，滚了几滚，刚好滚在顾青山脚边停住。
    “可恨，我记住你了，下次定要跟你再战一场！”
    巨型僵尸一边叫嚣着，一边抱着巍峨大山，一步步朝远方逃去。
    ——转眼功夫，它就不见了踪影。
    顾青山默默注视着远方。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从地上拾起碎片，转而朝手上的碧绿扳指望去。
    扳指依然是扳指。
    好像……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