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云小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那声音听起来，倒像是我在说什么可笑的事情了，“你不懂。”
    “我不懂。”我点点头，爽快地承认，“我要是明白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你们早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们会有很多个。”他脸上忽然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来，那种神情让人看着就窝火，“你知道，一个倒下去，千千万万个都可以站起来。那七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是啊。”我感叹，“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被卷进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重要吗？”云小风冷笑一声，“你在乎吗？”
    “你说呢？”我更加心累，“我们是亲人，你现在却来问我，你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会不会在意？我不在意的话，我为什么要找你？”
    云小风看起来有些发愣，因为他的脚步顿住了。可也只是片刻之后，他就又干笑了一声，那一副血肉模糊的模样渐渐散去，又露出了少年人正常的模样，虽然不见得有多好看，但无论怎么说，可也都是比我之前见到的血尸的模样要顺眼多了。
    “不玩儿了。”他摇摇头，脸上又露出了刚才所就见过的那种诡谲的笑容，让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你什么意思？”我扣着手里的那个温热的东西，心里也跟着一样的没底气，“云小风，你想干什么？”
    “娘……”玉京忽然唤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微弱，我急忙低头去看，却见玉京有些哀愁地看着我，那目光里像是带着无奈和委屈，一丝血正从他的嘴角慢慢淌下来。
    而刚才我没有注意到，那一圈围绕着我们两个的金色字符，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渐渐地褪色了。
    “玉京难受……”玉京嘀咕着说道，又向我身旁神志不清地瑟缩了一下。
    我接着这个孩子，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疼来。
    “呵呵呵呵呵……”云小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们两个。
    他就站在不远处，正好在那金色字符的攻击范围之外，又不会离得太远，只是这个距离看起来，让人心里怎么想也有些不舒服，我猛地向他看过去，就见他脸上忽然又多了两分淡定来，向我摆手道：“他自己力竭，可不怪我。至于你……他已经不行了，你又能怎么样？”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猛然飞身而起，整个人用比刚才血尸还要快的速度猛然向我冲了过来，那张狰狞的脸上，这时候正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云凉，我一直都恨你，你知道为什么？从我开始记得是三年前的事情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天是不恨你的！我随时都想要你去死，随时！”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两个这时候离得很近，那一点点距离几乎什么都不能挡住，我也只能在这个距离上被迫看着他脸上的愤怒，那种急躁又带着怒火的神情，让我更加茫然。
    “你知道，你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吗？”他冷冷地说，“所有人都死了，所有人都要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你活着？明明你才是那个做错了事情的人，为什么是我们来付出代价？云凉，你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吗？”
    愧疚？我愣怔了片刻，忽然忍不住地想笑。
    愧疚……
    在知道这一切的最开始，我的确感觉很愧疚。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么多人都已经因此而死了，只是因为，我发现自己对那些人的死无能为力，我只能任由那些人对我说，这是天命，一切都是天命，都是轮回，都是正在发生的，应该发生的，不能阻挡的。
    每一个人死的时候，我都能听见他们灵魂的哀鸣，就像我听见舒雅的魂魄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她不想死一样，每一个魂魄，都这样留恋着人间。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一个也许能看到一些不一样东西的普通人而已，又有什么能力去改变这些？
    而现在，那些个让我决定的痛苦的人，就真么直接出现在我面前，楞着眉眼，用一副鄙夷的口吻问我，是否愧疚。
    “我只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些枉死的人。”我冷冷地看着云小风，这一瞬间，更加惊讶地发现，他和我心里的云小风，差距比之前还要大，还要可怕。
    我是为什么在之前会有一种这个人就是云小风的感觉？我甚至在心里质疑了一下自己。那一股沉寂下去的自我，在这个时候又像是礁石露出了海面，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种强烈的，坚硬的力量，在这个时候，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探头探脑地露出真相，让我握住了手里的东西。
    我没来由地知道，那东西一定是能让我在这个时候取得我想要的效果的东西。
    当着云小风的面，我摊开了手掌。
    这一瞬间，我们两个同时看得清楚，手心里躺着的，是一枚小小的玉佩。
    正是之前我交还给了玄墨的那一枚！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悍的反应能力，几乎是顺应着本能，握住了那一枚玉石，举起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紧接着，一道银色光芒像是受到了感召一样，一涌而出，将刚才已经淡化的金色字符给包裹着，逐渐膨胀起来。
    这道银色光芒，比我之前作为旁观者角度的时候，看起来要炫目得多，那种锋利的，冰冷的光芒，正顺着这一道光晕的外围，向四周延展开去。就连云小风都一样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然后匆忙地向后撤退，他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的诧异之色，让我在心中冷冷地笑了一声。
    “我只会对枉死之人感到愧疚，”我冷冷地对他宣布，“对于滥杀无辜，还要想尽办法，假借他人名目的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赶到愧疚。相反，对这样的人，我只会不齿。”
    云小风诧异地看着我。他被那银色光芒逼退了许多，这时候看起来，简直有些狼狈，可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凭你……也配？”他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