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当时是什么年纪？”我急忙追问道，“林明镜……在你记忆之中……有没有过小孩子的时候？”
    “当然了。”孙羽然伸手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可完全拉不动，反而被我一把拽倒了下来，神情更古怪地看了看我，“我们是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
    “啊……”我只觉得自己刚才想到的那些个问题这时候回想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可我在玄墨给出的那段回忆里，又是如此清晰地相信着我所看到的一切——
    “那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同常人的地方吗？”我低声问道。
    “没有。”孙羽然干脆利落地回答，之后又古怪地看了看我，“怎么，你是觉得他有问题吗？”
    他在提问的时候，整个人的声音都冷了下来，显然，我对林明镜的怀疑，只是一句话的工夫，就已经让开觉得不愉快起来了。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我只好张望着转开话题，“你们是差不多同时死的吧？他人呢？”
    “不知道。”孙羽然黯然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所以，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如果死后都回到这里来，他去哪里了？”我努力想要说服孙羽然。
    “他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孙羽然突然说道，“你不应该怀疑他。我师兄是个很好的人，他从小到大，在修道上本来就很有天赋，为人处世上，也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所以……你对他一直都很相信吧。”
    想到林明镜那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我都忍不住叹息。
    可是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却比之前更加清晰起来，甚至在这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了。
    如果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说，人会不会是有上辈子的？”我低声问道，“就算是他上辈子做了无数的坏事，也可以转世为人，还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轮回这种事，难道不是常理么？”孙羽然道，“云凉，你是怎么了？你现在不久已经在这个地方，却还要跟我说这样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干笑了两声。我当然不能对他说出我对他们的疑虑，甚至于，就连孙羽然，这时候对我来说，也变得有些不可信任起来。我不是很敢于相信他们，至少在现在这个状况之下，我是绝对不敢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的，因此，也只能旁敲侧击。
    “可是，我现在在这里……”我低下头，很是想了想，才想到一个说辞，“我的身孕并没有显出来。之前已经证明过了，如果我只是魂魄的话，那么我的身孕应该很明显才对。”
    孙羽然看了看我。我眼前的那些光斑终于渐渐散去，我也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脸了，可这时候看清楚他的脸，对我来说，也并不显得有多么的有用。那张青白的脸，头顶上还有一个伤口，像是之前被玄墨杀死的时候留下的。
    看着那伤口，我的愧疚心理就情不自禁地往外冒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或许应该道歉，或许应该安慰他，可我偏偏只能闭紧自己的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
    已经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说什么交心的话了啊。我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对啊，”孙羽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焦灼，“按道理来说，你的肚子……”
    我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而且，魂魄应该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了吧？可是我现在……浑身都疼。”
    “难怪我拉不动你。”孙羽然说道，“你竟然……肉身到了这个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说道，“我只知道，这个地方，是没有人的，只有各种各样的魂魄。”
    “除了你？”我继续问道。
    “除了我。”他说道，“我已经在这里遇见过很多种不一样的魂魄了，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
    “这里好黑。”我向四周看了看，才觉出来另一种不同，“一直都是这样吗？”
    “从来没有亮过。”孙羽然说道，“可是你不是一样能看到我？”
    “因为你在发光。”我低声道。的确，他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白光，就像是之前玄墨身上曾发出来的那样，将这一片照出了一股模糊的亮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看到了他。
    “你身上没有发光。”他沉默了片刻，说道。
    我现在动一动都疼，就算是有心想要看看其他的地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而要我去问孙羽然，我又有些奇异的膈应，并不想同他开口。
    孙羽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居然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我看了他一眼，甚至不知道这句话究竟该不该回答。
    一阵风声忽然传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从我们头顶猛地落了下来，在一群鸦雀凄厉的叫声之中，我看到玄墨那张惨白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的脸色比起之前更苍白了几分。更糟糕的是，我已经看到了血从他的脸上流下来，顺着额头，一路沿着脸颊往下落。
    “玄墨……”我低声喊道，“你怎么了？”
    我发现这时候，我竟然连大声问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明明还能和孙羽然说几句话，可玄墨一出现，我整个人就像是被吸走了力气一样，整个人都绵软了下去。
    玄墨落在地上，就落在我旁边。他好像也没有了站着的力气，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我，那双眼睛比平时还要空洞一些，惨白的脸上沾着发黑的血污，看上去就像个随时会再死一次的魂魄。
    “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开始发抖。可是我更知道，这种发都根本就不是被玄墨引起来的，非要说的话……我现在的虚弱，是我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引起的！
    难道他被这个地方给引出来了？这是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可是紧接着，我就发现，随着玄墨的虚弱，肚子里那个小家伙，也渐渐虚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