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蹲在棺材两边，在空中摇摇欲坠。玄墨还抓着我的胳膊，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又一次弥漫开来，就好像刚才一瞬间还带着期待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而我只能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转开了眼神。
    我不想看着他的脸，更不想看着棺材里的林明镜。我想回到地面上，可这时候，却又根本不可能对玄墨开口，就只好用力抓着棺材沉默。
    “我不明白。”玄墨似乎有些茫然，又有些无辜，“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不是他，还有什么……”
    “那么多人命，从来不是他一个。”我低着头，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而我自己这时候甚至是很明白的，那种涌动的感情，和同样涌动的悲哀，都在我的血管里奔涌着，让我无法做出一个理智的决定。一半叫嚣着靠近，一半又叫嚣着远离，这样撕扯着的感情，就是让我自己说出来，我都会恐惧自己是否已经分裂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时候，偏偏就是他啊。我能够怎么样呢？
    没来由的，我感觉到一种类近似于挫折的痛苦。
    明明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用力闭上眼睛。
    “不只是他的命。那件事里，我并不是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而已。”我低声说道，这些话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想要说出来，可真的说出来的时候，却往往又会觉得，好像这也不是我想说的本质。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玄墨并没有接我的话，或者说，他这一次，接的是我心里的话，“你说不恨我，你说恨你自己，可你又在想，你要跟我说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的声音里罕有地带上了些许的急躁，“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你会对我说什么？你想对我说什么？云凉，你一直都说我不重视你的想法，可是，你的想法又是什么？”
    我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是都能看到吗？”我苦笑，“你这时候来问我这些问题，真的是想要问我这些问题吗？”
    他沉默了片刻，拉着我从上面落下来。
    “六个棺材都空了，血尸都跑了，我们已经解决了三个，第四个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看来，是有它的目的的。”玄墨沉默片刻，又一次生硬地转开话题，“现在……”
    “现在，也许我可以请你们感觉一下，被关在那么狭小的一个空间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那具血尸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我有些茫然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再看看身旁的玄墨，只觉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可是这种紧张之中，偏好像又带着一丝好笑。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出来。
    我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像是控制不住一样，慢慢地上扬了一个微弱的弧度。
    “你们终于到这里来了。”一个人影从那高高的台阶上走来，背光的身影看起来已高达一场，然而听着那声音，玄墨就已经上前一步，挡住了我。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他低声道，“你带我们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血尸听起来就像是收到了惊吓，“我可不想做什么，毕竟，我能对你们做什么呢，是不是？”
    我屏住了呼吸。随着血尸走进来的动作，我已经能够感觉得到，那血尸身上正散发出一股迷幻一般的味道，我虽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多少也能感觉得到，绝不是什么会让人愉快的东西。
    “你想把我们都关到那棺材里去么？”我从玄墨身后闪出来，咬牙问道。
    “哦，”血尸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一朵腐烂的肉花，简直让人作呕，“我当然不想。那么区区一个七星棺，对你们又怎么够用呢？”
    它的声音听起来和人一样，只是有些阴柔。可这声音，在这时候听起来，简直让人如坐针毡，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我正想着，玄墨忽然猛地一把将我拉了回去。
    “你是要逼我让你灰飞烟灭？”他冷冷地问道。
    “呵呵。”血尸冷笑，“你有这样的本事么？如果你能，你不是早就这样做了么？”
    它像是意有所指。看着那双冷厉的眼睛，我猛然明白过来，它说的，恐怕就是我看见的，玄墨杀死第一个血尸时候的画面。
    “我只不过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而已。”玄墨冷声道，“七星棺可以驱魔，如果你们能够醒悟过来……”
    “驱魔？醒悟？”那血尸冷冷笑道，“你对一个魔说驱魔，不觉得可笑么？”
    “魂魄本无善恶。”玄墨冷冷说道，“是你道心有亏。”
    “道心？”血尸冷笑，“我何曾做过道士了？”
    听它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向玄墨看了一眼，玄墨的目光丝毫没向我这边转过来，反倒是愣怔地看着那血尸，像是受到了什么惊讶一般。
    “你不是道士么？”他的声音更冷了几分，“若是你想跟我胡说……”
    “我们本来就不是。”那血尸冷冷笑道，“我们活了这么几百年，倘若连道士是什么样子都不清楚，那岂不是也太可笑了？如果我们是道人，为何又会被困住这么久？”
    玄墨沉默了下去。这种沉默，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把刀子，在我心里来回拉扯。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们之间的真相又到底是什么？
    而现在……那血尸不是道士，又是谁在说谎？
    我看着玄墨，玄墨看着地面。他的神情又一次肃穆了起来，尽管非要说的话，这时候看起来，我也实在是看不懂他这时候的神情，和他那样冰冷神情之中，所流露出的复杂神情。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血尸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随口说道，“你一个鬼王，这些事情，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证实？”
    “证实什么？”玄墨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那血尸，“无论你们当年是为什么被关在了这里，这一次你们所作所为的事情，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