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宿舍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舒雅竟然也来了我的宿舍。
    她看起来好像已经在我的桌子边上坐了好一会儿了，见我进房间，顿时抬眼向我看过来，那双眼睛里，除了仇恨，同样带着我已经很熟悉的另一种情绪：脆弱。
    “云凉，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但我现在求求你，真的，你告诉我，我爸爸去哪里了好不好？”
    她之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情绪和状态，在这一瞬间好像都消失了。她只是那么泫然欲泣地看着我，那双眼睛里也带着一丝丝的忧郁，那种目光，足够让任何一个看到她表情的男生，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可我只能往后推了一步。
    “舒雅，你不要这样。”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之中，似乎还带着些微的茫然软弱，“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可是……”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舒雅强调了一遍，“我可以把许牧然让给你，你还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能够给你，可是你告诉我，我爸爸在哪里？他还能不能回来？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的！你连许牧然的爸爸都找到了，怎么可能找不到我爸爸在哪里？我们都见过，他们是一起失踪，一起出现的！”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陈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很想过来帮忙，可是她大概也响起了之前我跟她说过的那些话，这一会儿的工夫，也只是远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没有想我这边走过来，只是远远地向这边看着，也不知道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怅然，又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到舒雅身上，紧接着，就只好步步后退，想要退出门外去。
    “云凉！”舒雅这次却反应很快，猛地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你别跑，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点什么，你别躲着我！”
    “舒雅……”我终于叹了一口气，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口气究竟是感觉到了释然，还是已经预感到了将来可能出现的另外一种状况，“我知道。可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早就有感觉了，不是吗？”
    我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舒雅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又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成了一种苍凉的无奈。
    “我知道。”她低声喃喃，那声音听起来简直让人有些难过，“我当然知道了……可是我的感觉……如果是错的呢？”
    “你最好不要怀疑你自己。”我只能这么对她说，希望这样能减少一些她的难过，“他走的时候，大概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我不信。”舒雅忽然又抬头看了我一眼，那表情让我不禁一阵头疼。
    “我不说的时候，你一定要听，可是我告诉你了，你又不肯相信。”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这时候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你来找我，究竟是想知道什么呢？想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呢？还是想知道他们几个是怎么死的？或者说，你跟周舟那个家伙一样，从头到尾，接近我的时候，都是想着，怎么从我嘴里掏出来，我是不是真的杀了他们？”
    我一个控制不住，将这些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话音未落，我顿时就暗叫糟糕，急忙闭上了嘴，再向舒雅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呆滞了，我们两个就这么呆滞地互相张望了一会儿，忽然齐刷刷地转过头去，都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地方，就已经尴尬地不敢继续对视了。
    “你……”舒雅沉默了片刻，忽然十分没有底气地问道，“真的是你杀的人吗？”
    “是不是我，对你们来说，重要吗？”我更加无奈了，“对你们来说，这难道不是根本就不重要的事情吗？只要 你们想，只要他们向，这件事情就可以是我做的，根本就不需要其他的理由。”
    “可是……”舒雅沉默了下去。大概是她也并没有想好要怎么跟我说这个话题，而我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不出是放下了一部分积郁，还是比之前更难受了几分。
    “云凉，你别胡说八道了。”陈萱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带着强烈的愤怒，“你这么说你自己，有意思吗？你知道不是你自己，也不希望别人觉得是你，那你为什么非要说这种话呢？”
    说话的工夫，她已经到了我面前，那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还带着泪水，看着我的时候，却好像是有什么情绪要从眼睛里猛地涌出来了。
    “你明明知道我是相信你的，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云凉，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们之前的那么多事情，对你来说是不是都只是笑话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哽咽，这种哽咽几乎要把我吓到了，而我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那双已经通红的眼睛里，分明已经带着我完全承受不起来的，真情实意的情感。
    “陈萱你让开！”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陡然变调，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尖叫，“你让开，我不像跟你们做朋友了行不行？我为什么非得跟你们做朋友？”
    “云凉！”陈萱大声喊道，尽管我觉得，她这么喊我，也只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了。可是这一瞬间，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就好像是我跟昂才这么大喊大叫之后，所有的负面情绪，和那些无处安放的悲伤，都已经被我轻松地放下了，我不需要再在这些问题上去担心，不需要再去想着有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必须压下来一样，那种放纵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行了，我不该回来。”我故作轻松地说道，一面抬头又看了看她们两个，那两张脸上，这时候露出的表情，竟然是一模一样的惊悚。
    放在以前，我一定不会相信，我最好的朋友，和一直以来都在仇视我的人，竟然会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