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低低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那你可以抬起脸来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便是一紧。我并不想看见一个变成了骨架的周舟，可玄墨已经这样说了，我自然也只好抬起头来。
    周舟却已经不见了。无论是刚才那个千疮百孔的人体，还是我脑中想像的那个骷髅，都不见了。我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正向我们围拢过来的鬼影，还有那三个脸色扭曲的人。
    “周舟呢？！”我尖叫起来，看向玄墨的目光带着满满的惊恐，“他人呢——”
    “蚕食，是什么都不会留下的。”玄墨冷冷说道。我忽然明白了他话中刚才流露出来的那些怜悯，根本就是因为，他已经知晓了最终的结局。
    “不……”我感觉自己的手脚发麻，大脑在一瞬间空白了下来，甚至茫然得连恐惧都忘记了，“不会的，他这样岂不是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的魂魄呢？”
    “蛊虫最先吞噬的，就是他的魂魄。”玄墨淡淡地说道。他就像是对面前发生的 这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却偏偏不对此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冷眼旁观，“他的命数是这样，我们救不了，也不会去救。”
    “可是……”我听着他那没有感情的声音，这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怨他还是念他，“你难道不能……”
    “我不能插手他的事情。”玄墨淡淡说道，“他的，林明镜的，甚至你身边那些人的，我都不能插手。我能插手的，有关系的，只有你而已。”
    我怔怔地看着他。玄墨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就好像他一直将我放在他的圈子里，却也只对我宣布过所有权，而不曾说过其他。
    “你……”我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这一瞬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或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我只想靠在他怀里，无论周围现在是天塌地陷，还是天地变色，这一切跟我都已经没有了关系，我只跟眼前这个人有关系，也只想跟他有关系。
    “好了。”玄墨拍拍我的背，我感觉到他的胸腔有些震动，就像是他在笑，“我会带你出去。”
    “嗯。”我轻声地应了。
    “你们这就想出去了？”林明镜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莫名地带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鬼王，我该说你托大，还是该说你太过自信？”
    “血尸。”玄墨冷冷地说道，“我知道是你。你不需要借着他们的形态来跟我对话。”
    我听着他们两个的对话，也跟着转过脸去看向林明镜，就见那张我本来很熟悉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满满的骄傲之色。
    “你当然能认出来，”林明镜倨傲地微笑道，“我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当然。”玄墨冷冷道，“对你们这些东西，我一向都知道得很清楚。”
    “啧。”林明镜轻佻地笑道，“是啊，如果你什么都不清楚，你也不会让我们感觉这么为难了，不是么？”
    他说着，抬起手，充满女性色彩地看着自己的手，那神情又妩媚，又带着一点忧愁，“我早就想知道了，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玄墨回应道。
    “不，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啊。”林明镜娇声笑道，“玄墨，你这个鬼王，可是比其他人，要有意思得多了。我真是不想让你，再有机会离开这里……”
    玄墨的眼神顿时收紧了。
    “是么？”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听起来就像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那还真是可惜了，离不开这里的，是你。”
    “呵呵呵呵呵……”林明镜盯着玄墨笑了一会儿，忽然转头看向了我。他那双冰冷的眼珠子上蒙着一层灰色的东西，看人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让人不寒而栗，“是么？伟大的鬼王，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我的本体，根本就不在这里么？”
    “破除你留下的幻觉，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玄墨冷声道。
    他说完这句，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一样，低头看向我，轻声道：“云凉，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没有让你睁开眼睛，都不要睁开眼睛。”
    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你可真是绝情。”林明镜的声音还在响，带着一点女子的雍容华贵和冷漠，“怎么，你这么急着就要向我下手了吗？”
    下手？我什么都看不见，脑子却比平日转起来要快了许多，也就是说，现在玄墨是在对林明镜他们动手了？
    我攥紧了手，刚想着要阻挡，突然又反应过来，眼前的林明镜，绝对不是真正的林明镜，那么站在他旁边的孙羽然，只怕也不是真正的孙羽然。既然这样……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果不其然，玄墨正同林明镜打成一团。他此时下手格外狠辣，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的手，林明镜就被他打得直接向后飞了出去，整个人像是断线的风筝，远远地才落下来。
    “玄墨！”孙羽然吼道，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同来，只能看出几分愤怒，很快，那愤怒的眼神又向我这里转了过来，“云凉，我们一起出生入死了这么久，你竟然要看着他杀死我们？”
    “你是假的。”我镇定地说道，迎着玄墨看过来的担忧目光，坚定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不要再假扮他们，他们两个明明都是我的朋友，你学得一点都不像！”
    “可我是真的！”孙羽然怒道，“我和师哥都在那个空间和一群鬼影动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会不相信我们呢？云凉，我们难道不是一直都在同一条线上的吗？你忘了之前，我是怎么陪着你去找许副市长的吗？许牧然，你不是喜欢那个男生吗？他的爸爸，你还记得吗？”
    他说得声嘶力竭，那双眼中，也流露出了几分紧张。可我看在眼中，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反而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孙羽然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些，眼前这个人，虽然真的很像，但也肯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