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义正言辞，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那种严肃，让我一瞬间就真的相信，他是个叱咤天下的鬼王，而不仅仅是一个平白无故出现在我生活里，霸道地要求我遵从他的一切的普通鬼怪。
    “不，你骗我，你骗我！”冯寒山猛地咆哮了起来，他的手在空中猛然划拉开了一道弧度，像是要用力捶打我一下，可就在他抬手蓄势的那一瞬间，玄墨已经向他这边卷了过来，一把将我拽了过去！
    我感觉自己像是空中的一片叶子，被随随意一地就拽到了玄墨身后。透过他的肩膀，我看到冯寒山那一拳头打了个空，再抬眼时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赤红色，一点黑色正从他眼瞳正中央向四周扩散开来。
    “他是要变厉鬼了！”玄墨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随着他这一句话，他整个人就变成了一道风一样，直接向冯寒山卷了过去，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就已经动起手来了。
    我提着一颗心站在一边，心知这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对反玄墨的干扰，搞不好是要害了他的，只能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嘴，一言不发。
    “呵呵呵呵呵……”冯寒山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不再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剩下了满满的仇恨，让我听着就心惊胆战。
    “你们啊，一直都在骗我，都在骗我！”他歇斯底里的声音像是带着血，一股股黑气随着他说话，从他口中喷出来，“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都要骗我？”
    “云凉，往后退。”玄墨一边架开他的攻击，一边对我吩咐道。
    不用他吩咐，我已经尽量让自己躲在了后面。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我还是感觉到一股冷气向我的方向猛地甩了过来，那风中带着一股奇异的腥臭，扑面让我一阵作呕。
    “躲开！”玄墨说这，已经向我们这扑了过来，而他这一动，立即就出现了破绽，让冯寒山抓住了机会，一把抓在了他肩膀上，我听见嗤啦一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小小的空间里散开来，不是这里本来就有的那种陈腐的气味，是一种新鲜的血腥味！
    “玄墨！”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你怎么样？”
    玄墨并没有说话，反而是冯寒山第一个嘎嘎笑了起来。
    “你猜猜看，他还能不能出去？我要是出去，你们就一个都别想走，都留下来吧，留下来陪着我！”
    我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你这个疯子！”我忍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我疯子？”冯寒山哈哈大笑起来，一阵阵腥风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回荡，“我不是都已经不可能出去了吗？既然是这样，我就算是杀了你们，让你们来这里陪着我，陪着我永世不得超生，你们又能怎么样？你们又想怎么样？难道就要我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腐烂，你们还要回去人间？”
    他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他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地变成了黑色，一点点清明也无。
    他这是……已经变成厉鬼了？我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看见的，所谓的厉鬼眼睛都是纯黑色的消息，心里不觉一阵空茫，甚至有些揪心。
    在阳间，那个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魂的冯寒山，也还记得说我是杀他的凶手，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那么眼前的这一个，只剩下不可能超生魂魄的冯寒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大概也一点都不冤枉吧？
    我正在想着，脚下突然一阵晃动，却是玄墨已经扑了过，拽着我向后退去。这里空间本来就小，我们再往后退，也不过拉开两三步的距离，就已经贴在了薄薄的一层膜上，并没有继续往后退去的可能性。
    “你们还以为能去哪里吗？”冯寒山这时候幻化出了一双脚，像是真正的人一样，向我们慢慢地走了过来，那张脸上，这时候所流露出的神情，让我一阵阵的揪心。他看着我，很快又转过去看着玄墨，那脸上杂糅了焦灼和愤怒，仇恨和苦涩，五味杂陈，纵然是我在这种局面下，也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你们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他像是猫在逗弄无处可去的耗子一样，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你们都已经到了这里，还以为能从我手中逃出去吗？”
    我不觉攥住了玄墨的手，向他脸上又张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了玄墨苍白的侧脸。他凝神盯着冯寒山，并没有说话，可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他心里这时候怕是也不平静。
    “你在这个地方，更强了。”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居然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听起来就像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已经很强了，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一样的。”
    “一样的？”冯寒山已经截断了玄墨的话头。他脸上的笑容这时候看起来更加诡谲，“你不是想说，在你已经被我打伤的情况下，还能护着你身后那个什么都不会的魂魄，从这个地方出去吧？”
    他几乎是故作天真地偏了偏头，那动作配上他冰冷的神情，却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忍不住又瑟缩了一下，莫名地，却又一次感觉到身上开始热了起来，这一次，是从肚子开始，向上一路热了上来。
    “那又能怎么样呢？”玄墨冷冷问道。他一边问，一边轻轻捏住了我的手，也就是这么一瞬的工夫，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安慰，就好像有他在，什么都不用畏惧了一样的感觉。
    “是啊，能怎么样呢？”冯寒山居然还接他的话往下说，“不能怎么样，不过你们两个现在这样，其实也什么都做不了了，不是么？你自问，我现在，能不能要了你们的命？”
    我紧张地看了一眼玄墨，只看看他脸上那冰冷的神情，就已经明白，冯寒山绝不是危言耸听，他确实如她所说，有要我们命的本事！
    不能这样！我心里猛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整个人都开始发热，紧接着，我像是魂魄出窍，在空中看着自己动作一般，看见自己向前冲了出去，仿佛被什么东西远程操控控了一样，一巴掌向冯寒山的胸口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