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看了好几个拾荒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打开钱袋子,里头全是零钞,加起来不到三十块钱后,他就沉默了。
一趟菜市场之行,他推开了光鲜亮丽的世界的另一面。
那天中午,他忍不住给外公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外公对黎青啧啧称奇:“你这同学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小小年纪如此沉稳,很有天赋。”
接下来,外公就给尚阳科普了一遍黎青选这个生意的理由。
“兼职服务生收入太低,家教受孩子影响太大不稳定,你同学还有病母要照顾,需要的是一份长期稳定又高薪的工作。只要肯吃苦,一个生意好的摊位一年能赚三十万纯利润……”
“你同学的主要需求是钱而不是社会地位与职业尊严,那么这就是身处他的环境,他能做的最好选择。”
“孩子行动力很强,避开更有利润的零售,选择小型批发,证明他更明白自己劣势在哪儿,不盲目扩张,说明这孩子沉稳……”
“你外公我当年白手起家时,也不过如此了。”
尚阳听着自家外公将黎青夸上了天,心里飘飘然的,满怀希冀地问:“外公,那你看我呢?”
外公毫不客气道:“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真实的社会,浮躁、跳脱、空想。今天的大字练了吗?”
尚阳:……
这外公绝对是亲的。
坚持要和黎青一起摆完摊的结果,就是尚阳今天和黎青一起迟到了整个早自习。
黎青还好,张雨霏雷甜甜和程城诚几人就对尚阳表示了慰问。
尚阳大喇喇翘着二郎腿:“爷儿今天早上去做好事了。”
几人都嗤之以鼻地表示不信。
学校的时光平静又安宁。
当天,尚阳在物理课上戴着耳机,刷完两节课化学卷子外,中午抽空给小萝卜头送了一套成语词典和汉语词典,外加一套崭新文具。
一天又波澜不惊地过去。
虽然仍不想回家,但尚阳仍在晚自习结束后九点半到了家。
外公在电话里亲自嘱咐,无论如何他也要给外公面子。
难得尚厚德今天没加班,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一瞧见他进门,尚厚德就站了起来,想上前又不敢,像被主人踹了一脚想接近又不敢的大狗。
“阳阳……”
尚阳直接当没看见这儿有个人,没个正经儿背着单肩包,戴着耳机,哼着歌,在门口换鞋。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阳阳,昨天我不是故意,我已经提前两个小时出发了。只是路上出了点意外,我遇上了个病人,她年纪大了情况很危险,要是再耽搁一下,只怕……”尚厚德着急地一连道着歉:“阳阳,真是对不起,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尚阳把这些话都当个屁放了,顺手在茶几上拿了个苹果,边咬着边晃荡到了卧室门口。
尚厚德赶上前追了两步:“阳阳?”
“尚先生。”尚阳拉开了卧室门,扭头嘴角半翘不翘地冲尚厚德道:“您用不着对我道歉。”
尚厚德一怔。
尚阳冷冷勾起唇:“毕竟您只是在十八年前供给我一颗精*子,以及在这几年成为了我的法定监护人而已。我没什么值得您对不起的。您也用不着对不起我,您真正该对不起的是您那因为您早死在地底下八年,老公却连忌日都迟到的倒霉妻子。”
“她当年一见钟情爱上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尚厚德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站立不稳般往后退了两三步。灯光下,他满是细纹的眼里倏忽间似乎闪出了泪光,再一看又干了。
大抵是光线不好,尚阳竟觉得他像一下苍老了十岁。
尚厚德真的老了。
这份认知让尚阳心底某处像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也阻止了他吐出更尖刻的话。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扭头进了屋,狠狠扇上了门。
门外静了许久。
尚阳不知道尚厚德在门口站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当天凌晨两点,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床喝冰水时,尚厚德房间的门半掩着,里头一片黑。
尚阳只停了一瞬,瞥了一眼就又漠然地进屋睡了。
他与尚厚德再次陷入了冷战。
亦或者说,他与尚厚德长达八年的冷战从没有停止过。
八年都足够让抗战胜利了,却不足够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血脉相连的父子相互理解冰释前嫌。
生活真是一场最荒诞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在菜市场摆摊,我的男主大概是全晋江校园文里最没牌面的男主了。
`
这个情节我其实琢磨了很久,想着黎青应该怎么赚钱养家。
起先想了家教,因为黎青的名声被否了。
想了服务生,但收入太低了。
想了兼职翻译,但是……且不说黎青的年纪太小了,别人愿不愿意相信他的能力。这个吧,据我有限的生活阅历,翻译好像是著名的没钱的职业。
虽然累了点儿,摆菜摊儿真弄起来,其实挺赚钱的。
我邻居就是干这个的,半年能赚二十万呢。
当然也有更能赚钱的生意。但在黎青身处的环境里,这已经是他所有能走的路了。面子没钱重要,所以我狠了狠心,给黎青定了这个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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