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拿着狼眼朝后一扫,除了我们被手电光拉长的身影外什么也没有,我埋怨道:“姐,你是看花了眼吧?”
田曼妮神色惊疑不定,:“我敢担保,刚才我看见你身后有一道绿影,准确的说是一双绿色的眼睛闪过……”
毛春华嗤笑道:“我说田小妞,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别人没吓死,先把自己给吓死了。”
田曼妮突然手掩嘴巴,惊恐的望着毛春华的背后,我见她神色有异,赶紧抄出大虎背包里的工兵锹,横握在手凝神戒备,毛春华背后数米处晃晃悠悠的升起一双惨绿的眼晴,我毛孔倒竖,生平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现象。二虎惨叫一声:“快跑呀!”
恐惧的气氛迅速渲染到每一个人,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马上会引起雪崩式的反应。毛春华妈呀一声怪叫,撒开脚丫子就跑,刚跑了几步,头却撞到了洞顶的一块石头,撞得他晕头转向。这时更可怕的一幕出现了,随着我们跑动那惨绿的眼睛越来越多,正逐渐向我们飘来。
我心里一动,赶紧叫大家停下来:“都别跑了,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那是鬼火,又叫磷火,人的骨头含磷,人死后骨头里的磷跑出来遇到空气就自燃,我们现在一跑动,等于把空气带流通起来了,鬼火不跟着我们才怪——这说明毛春华是对的,前面就是人殉沟了……”
二虎还是有些不信:“朱先生,人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骨头渣子恐怕都没有了,哪来的鬼火?”
我顿时语塞,二虎言之有理,不过,因为我们停下的缘故,那些惨绿的眼睛在原地上下飘忽着,渗的人发慌。
等那些鬼火全没了后,我们继续前进,眼前忽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展现在我们面前,没想到石门小洪山是喀斯特地形,我们面前是一条数米见宽的沟,犹如古代的护城河。
我用狼眼向下照照,沟底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连接沟对岸的是五条儿臂粗的金属链子,这链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合金打造的,历经3000多年没生什么锈,依然乌黑发亮。
让人不得不感叹古代冶炼技术的高超,说到古代冶炼技术,出土的越王剑依然锋利无比就是一个公开的例子。这链子的一端扎入我们身处洞口的边上一只巨大的鸟形雕像中。
我伸手摇摇链子,入手冰冷,有点类似记载中的寒铁,这桥面应该铺有木板,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化为朽土。桥右边立有一石碑,石碑顶还是一只鸟,碑上有三个奇形怪状的字,我是学历史的,对文字产生了兴趣,说它是甲骨文又不像,我看到碑上的鸟,干脆把它叫做鸟形文。
这次我主动向田曼妮要过相机,把鸟形文拍了下来,日后再向杭州的陈教授请教,是什么字。
不过毛春华这次没有叽歪什么损坏文物之类的废话。我冲他们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说我先过桥探探路,这五根链子毕竟历经了3000多年,结实不结实很难说。
我小心翼翼的扶着链子向对岸爬去,快到对岸的时候,头脑一阵恍惚,仿佛听到一个空旷的声音在和我说话:
我等了3000多年,你终于来了。
我几乎要跳起来,大喊:“你是谁?"
可是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大概我那声大喊惊动了他们,田曼妮关切的喊:“卫国,怎么了?”
我并没有回答,只是晃晃狼眼手电,示意他们可以过来了。
最先过来的是毛春华,然后是田曼妮,我伸出手准备拉她一把,不知是她身后大虎和二虎动作过于猛烈的原因,链子一阵摇晃,田曼妮身子一摇晃,脚下一滑,跌下了桥。
田曼妮一声惊呼,我赶紧伸手去拉她,可惜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来的及抓住她的衣袖,布帛不堪田曼妮下坠之力,一声裂帛之音,田曼妮就掉下了沟。
我赶紧用狼眼手电往沟底照去,期望能看见田曼妮的身影,可沟底仿佛被笼罩了一层黑雾,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心急之下唤了几声她的名字,良久也没听见回应。毛春华说:“哥儿们,该你上演英雄教美了,指不定美人感激之余还会以身相许呢……”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要不,你下去?”
毛春华讪笑着:“嘿嘿……瞧我这身板,我下去还指不定要搭上我呢,到时要救的人可是两个了。”
我懒得和他废话,在腰间系上登山绳,让大虎和二虎慢慢的把我往下放。
沟璧乱石嶙峋,有些地方风化的非常严重,手和脚一碰上去,就哗啦啦往下掉。让人产生一种没底的感觉,我知道这是一种对陌生地方的敬畏,就像过草地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危机四伏的沼泽地还是硬地面。
好不容易来到了沟底,在狼眼手电亮光下,沟底积满了厚厚的灰白色的东西,触脚松软如踩棉花。我无暇思索脚下灰白色的东西是什么,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田曼妮。
当狼眼手电照到沟中间时,饶是我胆子大,也不禁毛悚骨然,一股寒气从脚底冲上来,头皮发麻。
眼见之处白骨累累,相互交叠将近一米高,我虽然不是什么学医的,但从一两具散落白骨堆边上的骷髅残骸也能看出利器砍杀的痕迹。难道这些人殉都是战俘?
据史载:“坑杀”是古代处决战犯的一种方式。那么坑杀究竟是怎样处决战犯的呢?绝大多数人“大概会犯望文生义的错误:坑杀就是挖个坑将那些战犯活埋了。
在汉代,“坑杀”一词也记作“院杀”。“阬”指的是门,一般“阬杀”这个词被用来指哪些滥杀无辜的行为。经过结合史料学者们发现“阬”其实指的就是“京观”。
“京”字在古代指的是高高堆起的土,“观”字则表示城池,阬杀实际上指的是将那些尸体堆积成高高的土堆形或者如城墙一般高。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古代两个交战国之间的一种震慑。设想一下当敌军看到堆积如山的战死尸体后,视觉心理上怎么会不受到冲击呢?
这墓主人还真是杀伐决断的一方枭雄呢!我在浙江大学专攻历史系,记载中提到白起在长平之战中曾坑杀450000名士兵;王莽篡夺政权后曾坑杀刘信、赵明等与之政见不同者数名;贞观五年司马长孙曾毁高丽而筑京观…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当属《后汉书》所记载的三国时期的一次坑杀事件。曹操与袁绍展开官渡之战,经过艰苦卓绝地征战,曹操以微弱的优势胜出。自古成者为王败者寇,获得胜利的曹操当即对袁绍麾下的一支已投降的队伍实施了坑杀,全军没有一个逃生的。当时的场面真得是不敢想象。
坑杀这一现象一直持续到明朝时期才被废除。据记载在永乐与嘉靖年间,明朝的一些将领在抓获敌人时仍会对其实行坑杀。将敌军的尸体堆成一座座小山丘,这种恐吓甚于任何一种言行。
在墓中高筑京观,我猜测这个将军一是为了显示自己赫赫战功,另一方面是给不速之客——盗墓贼一个警告和威吓。
这地上灰白色的东西应该是草木灰了,毛春华说过,西周时期墓葬大都用草木灰防潮。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尽量不去看那些白骨,太慘人了,虽然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从小耳濡目染的神鬼文化还是让我产生的一点敬畏之心。
我大喊:“田曼妮……”
四周静悄悄的,没听到任何回音,她该不会出事了吧?想什么就来什么,我忽然听到一声“啊”的一声惨叫,那高贝分的嗓音除了田曼妮我们在场的几个人恐怕没人比她高,听声音好象是在左侧,可是问题来了,想去左侧就翻过白骨堆。我心一横,翻就翻,那些人殉不知已轮回多少世了,难道这些枯骨会要了我命不成?
我一面心里默念着有怪莫怪,朱某救人心切,打搅了各位。一面用工兵锹一拔拉,哗啦一下,那些枯骨如白雪遇沸水消溶了,几千年来保持的微妙平衡被打破,跌落地上变成了齑粉,彻底的尘归尘土归土了。
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我看到田曼妮正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我正奇怪田曼妮怎么跑到左边去的,原来这里已经是人殉沟的尽头了。
谁知田曼妮抬头看到我,惊恐的大喊:“鬼呀,不要过来……”
她惊恐的眼神望着我身后,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的转过身来,眼前所见到的东西彻底的颠覆了我的世界观,只见一排排骷髅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我们走过来。
看着骷髅头原本是眼睛部位两个空洞,我顿时觉得全身冰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那是肾上激素涌上来后的连锁反应。田曼妮早已吓得抱住我的腰,十指几乎要扣入我肉中,:“卫国,那女鬼好吓人……”
女鬼?我一怔?难道她看到的不是枯骨?还没等我多想,那些骨头架子无声息的扑了上来……
我大喝一声,挥动工兵锹将一具骷髅扫了出去,还没来的及收回,另一具骷髅如附骨之蛆粘了上来,眼看着那早已没有了皮肉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即将和我来个亲密的接触,我身子灵活的一扭,顺势飞起脚将它踢了个粉碎……正当我体力不支时,突然脑后被人打了一下,我手一松,倒了下去……
等我醒来时,发现毛春华正关切的看着我,那眼神,有若小媳妇见丈夫,他见我醒来,埋怨道:
“我说哥儿们,你刚才的举动太吓人了,我们见你好长时间没上来了,就一起下来找你们。
刚到沟底就看见你象发疯了一般,一个人拿着工兵锹在玩独角戏,大虎和二虎想制止你,不料都被你打伤了,要不是我在背后给你一下子,恐怕你要自己玩死自己。
还有田曼妮,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说你们两位唱哪一出呢?”
我挣扎着起身,看了一下四周,发现我还在人殉沟底,那白骨京观依然静静的呆在它该呆的地方。怎么回事?我有些迷糊。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凄厉的呼喊:“卫国,救救我……”
大虎一怔,招呼我过去看看田曼妮,她似乎受到了惊吓,神情迷萎,我刚要安慰她,那凄厉的呼号再次响起,这次我看的真真切切,田曼妮嘴巴一直紧闭的。
我对毛春华说:“来,你打我一下……”
“哥儿们,找虐呀?”毛春华也似乎发现了事情不对。
二虎紧张的说:“朱先生,那呼救的声音是田小姐,可是,可是田小姐的嘴巴一直没张开啊……”
我见毛春华不打我,只好自己狠狠地掐了下自己,哎哟,痛的我直跳脚,这才发现,我掐的这下和以前杨宝佳对我的虐待相比,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这丫头,对我还真不错呢。从腿上传来的痛觉证明我没有听错。
难道还有另一个田曼妮向我求救?
我就把刚才下来寻找田曼妮时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未了问大虎:“虎哥,你家田小姐在美国可有信仰?”
大虎摸摸头说:
“田小姐每个礼拜都要去教堂做祷告。”
我碰到她的时候她却说看到我后面有个白衣女鬼,照理说田曼妮信奉上帝,对中国的鬼神之说应该不感冒,而我看到东西的和她看到的不一样,难道……
“卫国,救救我……”田曼妮那凄惨的呼救声又响起来了,显得特别诡异。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我说:“这个地方有古怪。”
众人分明看到田曼妮并没有开口,可却传来她的呼叫声,头皮发麻,恨不得长上翅膀马上离开这里。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个时候,保持大脑的清醒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我和田曼妮应该是出现了幻觉,而且这幻觉应该是相由心生。我一直避免和枯骨接触,但自从到沟底以后却一直想着京观,坑杀之类的东西,所以幻觉就给我制造出了骷髅。
至于田曼妮,我一直想不通她一个信奉上帝的人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内想到一个白衣女鬼?如果真的是幻觉,那么我们什么时候中招的?
还有她的呼救声,为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响起?难道她的魂魄离体了?人殉沟里的白骨生前都是被坑杀的,像这类地方在中国风水学说上都是阴气很重的极阴极寒之地,难道她的魂魄在向我求救?
这时毛春华开口了:“我明白姓田的小妞是怎么回事了,这个人殉沟地势特殊,有折射声波的作用,古人有云绕梁三日余音未绝,这句话可以解释刚才的呼叫声。”
我将登山绳捆在失去意识的田曼妮身上,向上用狼眼手电划了三个圈,示意早已上去的大虎和二虎可以拉动绳子了。我说:“不对,为什么只有田曼妮的说话声而没有我们的说话声?”
毛春华笑了,他从沟边上抠下两块岩石,扔了一块在地上,只听得轻微的扑的一声,岩石顿时被地面厚厚的草木灰淹没了。
他用一块岩石敲敲我手上的兵工锹,精钢制成的兵工锹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说:
“哥们,我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扔在地上的那块岩石,而田小妞的呼叫声就如兵工锹的声音,懂了吗?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要我们出了这人殉沟,就再也听不到这惨人的呼叫……”
我想想也是,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的通反复的呼叫声。
等我们全部上了沟顶,看着昏迷不醒的田曼妮,我打定主意赶紧寻找出路,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下,谁也无法预知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危险。
况且田曼妮现在的情况早已超出了我们力所能控制的范围。我们的背包里虽然有一些急救药品,备着一些跌打扭伤或者蚊叮虫咬之类的常用药,但对田曼妮这种昏迷不醒的状况却是一点帮助也没有。
“走吧,我们原路返回,希望那个夹墙机关已恢复原状就好……”我给自己一个希望同时也给他们一个希望。
当我将狼眼手电照向那座铁链桥时,整个人儿如坠入冰窖冰冷冰冷的,一股寒意从心里冒上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四章:人殉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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