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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峥嵘岁月

    我顿时豁然开朗,这个田水民作为特工王戴笠的“影子",想打探我的底细并非难事。
    其实在江山老家,凡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能信手掂来说上一段戴笠将军的一段传奇。
    尤其在抗战时期,戴笠成为zg和汉奸两方面都极为头疼的对象,作为蒋介石的得力助手,戴笠有替身不足为奇,搞情报工作,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往往会给敌方带来很大的干扰……
    良久,田水民开口道:“朱先生,你一定很奇怪令尊的论文手稿怎么会老朽的手上吧?
    说来话长,令尊的导师陈教授二十多年前就把它寄到美国,那时我还没回国。
    收到此论文老朽深为震憾,如若公之于众,这将是华夏历史上又一重大发现。
    老朽思之良久,还是觉得进一步收集相关材料完善犹为妥当。老朽早有去江山县城考察探访的意向,可惜琐事缠身一直未得空闲。曼妮,你知道爹地为什么会把你取名曼妮吗?”
    田曼妮摇摇头,算是回答。
    田水民呷了一口茶,精神十足,看上去不像70多岁的样子,他继续说道:
    “曼妮,你的亲生爹地的爹地也就是你爷爷是江山人,在戴笠戴老板手下做事。
    1949年,蒋总统败逃台湾,你爷爷在经香港前往台湾时不幸身染恶疾病故,留下你爹地孤零零一人。
    那时你爹地才五岁,老朽见他可怜,便带他去了美国抚养长大成人,后来你爹地和你妈咪在美国生下你不久,不幸双双遇车祸而亡,我就收养了你。
    因为你是江山人,所以老朽用戴老板教我的江山话取名曼妮,女孩子的意思。”
    田曼妮此时已哭得梨花带雨,我不好意思去更正田水民的错误,他岁数大了,再说了江山话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思虑再三,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更正一下:“田老伯,在江山话中我们现在称女孩子为娜妮……“
    田水民摆摆手,笑了:“当年在军统,为了做的天衣无缝,戴老板专门叫人教我学江山话的日常用语,并且学习戴老板平时的一言一行,唉,岁月不饶人,记不住喽……”
    田水民打开话匣子再也关不上了,随着他的讲述,我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特殊时代……
    1942年未,中华大地上烽烟滚滚,日寇的铁蹄已经踏遍大半个中国,时任中华民国的总统蒋介石奋笔疾书写下“一寸河山一寸血",装备落后的中国军队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一道道长城拼死抵抗。
    而在另一个无形的战场上,中国民众自发的组织起来打击侵略者,日寇在疯狂侵占我领土同时,在中华大地上疯狂的掠夺,无数名人字画珍玩文物遭到洗劫。
    他们闯入名山宝刹,只要能拿走的就拿拿不走的就打砸……面对这种情况,在文化界有识之士的呼吁之下,中国民间自发的组织起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保护中华瑰宝不惨遭日寇毒手。
    河南安阳武官村外,田水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仔细检查了下覆盖在土堆上的茅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战乱而显得营养不良的脸上充斥着菜色,使人很难把他和一个才16岁的少年联系起来。
    哼,吴家人也太小瞧我了吧?说我是外人,外人怎么着?保护文物人人有责,再说了,我老师可是国民政府派下来的考古专家,那我就是小专家了,这商代大鼎(即司母戍大方鼎)我有责任把它藏好!
    吴家院落里,一支火把在冒着浓烈的黑烟,照的屋内人面忽明忽暗,由于日寇对战领区实施严格的物资管制,老百姓的生活条件极为恶劣。
    “ 水民,大鼎埋好了没有?”一个戴眼镜的老者闻声对刚进门的田水民说。
    “老师,你放心吧,保证日本人分不出真假。”田水民点点头。
    老者是西南联大的学者,叫胡逸之。之前安阳小屯一带发现大量甲骨文以后,他受民国政府委托组织大规模的发掘。可惜的是1937年,日本鬼子侵占安阳,发掘工作被迫停止了。
    大批考古人员撤退到国统区,可鬼子一来,村民遭了殃,加上天灾,家家户户几乎断了炊,他们从考古人员得知地下宝贝很值钱,为了填饱肚子,满山遍野挖宝,贱价卖给时常在这一带转悠的古董商。
    吴文化就是其中挖宝人之一,他曾经跟随考古队发掘过甲骨文,他人聪明又勤快,考古队中最脏最累的活都被他包了,所以得到考古队队员的喜爱,吴文化提出的问题都能得到考古队队员的回答,耳濡目染之下,吴文化很快学会分辨什么是生土,什么是熟土,只要眼一瞧就知道。
    这天夜里,吴文化紧了紧别在腰间的绳子,后背早已饿得贴前腹了,看着躺在床上还剩一口气的老娘,他拿起洛阳铲准备去碰一碰运气,现在时局不好,自从上个月一个古董商人被日本人打死后,好多古董贩子都不敢来收古董了,再搞不到钱,到时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吴文化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下了几铲,都是生土,他有些失望,随手把洛阳铲向地下一插,突然间手一震,似乎探杆触到了硬东西,拔出来一看,铲口卷了,探杆头上带上来些许铜锈。“明天的粮食有着落了!”吴文化喜不自禁,他叫了几个人连夜挖,挖出一个巨大的青铜炉样的东西。
    吴文化挖出青铜鼎的消息很快被国民政府和日军方面知道了,国民政府抢先一步,武官村所属的第十区区公所派来一个排的兵力借口保护文物,实者希望从中捞一笔油水……
    驻守安阳飞机场的日本警备队司令部。
    “黑田君,崖山之后无中国,支那的文化已由大日本帝国在大唐帝国时期继承。
    如今的支那政府不配中国两个字,大日本帝国必须负起这个责任,把中华文化发扬光大! 武官村出土的青铜炉大日本帝国势在必得!
    只要把这个支那称为国之重器的青铜炉运回日本本土,将严重打击支那军队的抵抗信心。”
    “嗨!”警备队长黑田荣一个立正。
    “支那有句话叫先礼后兵,支那人要是不交出青铜炉……”龟田二郎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闪出凶光,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嗨!”黑角荣声音越发高昂。
    “老乡,那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宝物,不能卖也不能让日本人抢走啊,”
    闻声赶来、曾主持过甲骨文发掘工作的胡逸之教授有些痛心疾首,他哗的打开随身携带的藤条箱,抓起几个袁大头送到吴文化手中,“就是砸烂了也不能给日本人带走碎片。”
    “胡先生,”吴文化慌忙推辞,“你是好人,我听你的。”
    16岁的田水民在自告奋勇帮忙的时候遭到了吴文化的拒绝,在胡逸之教授的指点下,乡亲们把后山破庙里的铜香炉作了腐蚀处理,使它看起来像千年的文物,然后把它埋在日本人不容易找到的地方,如果太容易找到反而会使日本人起疑心。
    为了让日本人相信他们找到就是真品,胡逸之教授还安排了一场好戏,但这场好戏需要一个关键的人物。
    未等教授说完,田水民挺身而出:“我来!”
    田水民讲到此处,显得有些疲倦,他头向后略倾微闭上眼睛,我不敢出声打搅他,良久,他才继续往下述说:
    当满腔热血的田水民真正面对日本人闪着寒光的刺刀的时候,只觉双股间一阵尿意上来,几欲夺路而逃。想想也是,当初和西南联大的同学们上街游行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的激情和真正面对死亡是两码事。
    所以,两腿直打颤的田水民的窘态引起日军哈哈大笑,当为首的日军闻到一股尿骚味时不禁老羞成怒,“八格牙鲁!”挥起枪托狠狠的把他打倒在地。
    田水民擦去额头上的血迹时,心中的恐惧忽然跑得无影无踪,和打他的日军怒目而视。
    龟田二郎努力挤出一点笑容,使自己看起来更和善一些,这些支那人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面对大日本帝国锋利的刺刀,他们除了愤怒以外就是服从。
    他递给田水民一块洁白的手绢用来表示自己的友善,他耐心的说:“田桑(日语先生),只要你告诉我青铜鼎在哪儿,你就是大东亚共荣圈的大功臣,明白?”
    田水民一声不哼,龟田二郎脸抽搐了一下,压下自己心中想杀人的欲望,他依然笑容满面:
    “好,田桑,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让我猜猜那个大鼎在哪里?是这里呢?还是在那里?好,我现在开始猜,如果我猜对了我就放你们走,如果我猜错一个那么我就……”,他从黑田荣腰间抽出军刀,将吴文化家的一只破板凳劈成了两半。
    “我猜那大鼎藏在……"龟田二郎死死的盯着田水民,田水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眼角却偷偷的往西南方向那堆茅草瞄去……有西!龟田二郎很满意自己的手段,对付支那人,刺刀才是真正的手段。
    我正听的入迷,一个保姆走近田水民轻轻的说:“老板,您该吃药了……”田水民一拍额头,很抱歉的说:“哎呀,朱先生,人老了,就爱怀旧,这样吧反正也快到午饭时间了,如不蒙嫌弃,不如在舍下吃一顿便饭如何?曼妮,你就陪朱先生说说话,嗲地也该去量血压了。"
    1942年田水民16岁,那他今年应该有76岁了吧?我忽然对老人传奇的一生产生了兴趣,也急于想知道下面事情经过,田曼妮走过来挽住我手臂:“朱先生,我带你去欣赏我爹地的收藏。”
    我很不适应田曼妮那欧美式的热情奔放,和杨宝佳那女魔头在一起时大庭广众下牵个手就已经很亲热了,像田曼妮这样近似于投怀送抱的举动让我很不自在,但又不好挣脱,我们走进田水民的书房,一股浓浓的民国风情扑面而来,老式书架上摆放着线装书,屋中陈设摆放的大多数是明清年间的老物件,我在一个格子上看到一个宋窑,便走过去仔细鉴赏着。
    磁州窑是中国传统制瓷工艺的珍品,中国古代北方最大的民窑体系,也是著名的民间瓷窑,有“南有景德,北有彭城”之说。窑址在今河北省邯郸市峰峰矿区的彭城镇和磁县的观台镇与一带,磁县宋代叫磁州,故名。磁州窑创烧于北宋中期,并达到鼎盛,南宋、元明清仍有延续。磁州窑以生产白釉黑彩瓷器著称,开创了中国瓷器绘画装饰的新途径,同时也为宋以后景德镇青花及彩绘瓷器的大发展奠定了基础。
    听了我的解说,田曼妮笑道:“朱先生,我看你不去学考古系太可惜了。”
    “田小姐,”我老脸一红,被人叫我先生长先生短有些别扭,“我今年25,你大我一岁,叫我朱老弟吧。”
    “朱老弟?不妥不妥,一般长辈和晚辈折交时才会称老弟,”田曼妮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那你教我江山话弟弟怎么说?”
    “帖郭。”我不假思索,告诉了她。
    “那好,我就这样叫你。"她很开心,不过让我郁闷的是,她怎么叫听起来都是地瓜。好不容易纠正了,可没多长时间她又地瓜地瓜叫起来了。我几乎吐血而亡,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狭促的表情,我明白她有意为之,不甘示弱的叫她地瓜姐。反击奏效,田曼妮娇嗔的把一本书砸了过来,我慌忙接住:
    “姐,别闹,这满屋子都是古董,砸坏一样我可赔不起。”
    “那赔人呗……"她冲口而出,忽然脸一红,这句话大有毛病,她再怎么受欧美文化影响,但东方女性天生的含蓄还在。
    正尴尬时,那两个彪形大汉中的一个敲门进来:
    “田小姐,老板吩咐我叫你们去吃饭……”
    在去客厅的途中,我暗暗猜度田水民的用意,我和他素不相识,今天告诉了我那么多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如果硬说有关系,那么就是我老爸的导师了,他的同学肯定是我老爸的导师,否则我老爸的论文怎么会跑到他手上?至于那篇论文我在家中只听到老爸提起过一次,并没见到内容。
    我隐隐感觉到,我已经一脚踏进一个巨大的迷宫中,从我收到那个青铜编钟开始,直到现在被田水民请来做客。我有一种想抽身离开的冲动,可论文中提到的奄国,江山话,还有田水民出示的那个春秋时期的编钟,却让我产生了解开历史之谜的欲望……
    田水民口中所说的便饭很精致,都是江南小菜,田水民夹了几口便称胃口不好上楼休息去了。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留下来还是就此告辞。
    扶田水民上楼休息的田曼妮下来时已换了装束,一副出远门的模样。
    “地瓜,爹哋要我去杭州看下他老同学,爹地年龄大了不宜长途旅行,我送送你,对了,爹地还说,以后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去找他,嗯,我想去江山看看,你当我的导游好不好?”
    我一下子犹豫起来,如果就此离去,那么我以后就明哲保身,高枕无忧,田曼妮一句话又提醒了我:
    “爹地还说了,你身上那件周代编钟已引起外界注意,所以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把他的座驾给我开,我们开车去江山。怎么说你是他老同学得意弟子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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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迪拐上高速,向浙江方向开去,我打开背包看了一下那个编钟,真诚的说:
    “曼妮季季,谢谢你。”
    “地瓜,怎么不叫我鸡鸡(姐姐)了?”曼妮手扶方向盘:“你怕我到江山后问别人姐姐怎么说吧?要是你敢骗我,哼!”
    心情激动之下,方向盘一歪,车头飘忽起来,吓得我脸色发白,老姐,你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后车司机差点追尾,一个劲的狂按喇叭。
    现在我们几个人相处随和多了,不似刚开始认识那样拘谨。
    我敢肯定,田水民派他养女和我同行绝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至于打的是什么算盘,也许老天爷才知道。
    忘了交待,后座的两个彪形大汉分别叫大虎二虎,他们是专程保护曼妮安全的。
    我赶紧向后求救:“那个大虎哥,到服务区后你来开吧,她简直就是一个女马路杀手。”
    “嗯——”田曼妮一声长长鼻音,从后视镜就可以看到她那杀人目光,大虎二虎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吭声。事后大虎告诉我,曼妮喜欢开车。每次出行,他们两个就会自觉的坐到后面。
    一路风尘朴朴,终于到了江山境内,这回换到二虎开了,从进入江山境内开始,曼妮一声不吭,贪婪的望着窗外的景色,故土情结恐怕是所有海外华人的共同心声。
    我忽然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暗呼糟糕,如果杨宝佳看到我带着一个相貌不比她差的美女回家,那还不把我骨头给拆了。
    “季季,要不先去杭州吧?”我试图将把快要发生的惨剧消灭于萌芽中。
    “不了,论文中有几处我不明白,趁这个机会想向朱叔叔当面请教。”田曼妮的话让我感到彻底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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