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早就指向了表盘上的数字三,与分针在顺时针的方向上形成的锐角仿佛一支锥子,对准最薄弱的地方凿开厚厚的砖墙,透过来的却不是光,而是晦暗的不太美好的记忆。
啊,老实说,一方通行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面前这个中原深海......骂她蠢一点都不过分。
聪明人有个共通之处便在于他们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无论思考出来的结果是对是错,但敢面对未知的世界进行一些微小的探索,本身便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但可惜的是,中原深海一开始的表现并不聪明。
与其说她不能将面前的事象拼凑在一起推测出哪怕并不正确的答案,不如说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动脑子——因为她有个耳麦,耳麦对面还有个军师,军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军师不告诉她的事情她就全然忽略。面对只有过一面印象的人毫无戒心——独立思考的能力基本没有表现出来过,她的脑子是被僵尸吃了吗?
但最让一方通行感到好笑的其实并不是她的天真与无脑,而是她身上所产生的改变。
平心而论,Level5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该变得天真的人。
打一个不太好却很贴切的比方就是,一个从小浸/淫在毒/品中长大的人,某一天突然失踪,好几年后你再见到她,却发现她表现得像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似的。
除了脾气坏了点之外,没有任何不良的癖好。连那种对他人无害的天真都学得有模有样。
可你却明明白白地知道,她是在毒/品中长大的。
即使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被人们说烂了,即使从概率学的角度出发他不该如此不严谨地说出“绝对不可能”这种话。
但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与零的距离真的有那么大吗?
一方通行一面思考着这个问题,一面为了能够让中原深海能够快速地进入能够令他感到舒适的谈话状态中,不停地将她的思路往“学园都市式”的“正轨”上掰扯着。
一直在耳麦里哔哔不停的江户川乱步是个厉害的侦探,这种事情他没有兴趣知道。
这个世界存在于超能力全然不同的“异能”是有效信息;异能者里有脾气很差却混到了很好工作的人,也有脾气很好却被迫天天熬夜加班的人则是连听也不想听的信息。
冷漠与客观的评价才是他需要的。
温情与像糯米糕一样黏软的感性体会是多余的。
如果能一直这样保持下去也不错。她冷下脸思考的样子会更像他认识的那个“森野绿”,可这副聪明的面孔也不过持续了三十分钟。
走完那段被中原深海抱怨了许多次“这路怎么这么长”的回家路,那份亿万分之一的奇迹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
中原深海对着门口的指纹锁倒腾了半天才试出密匙是自己无名指的指纹。
一方通行正想问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吗,傻白甜的前Level5却没能给他这个机会,径直推开门进去了。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亿万分之一的奇迹的缔造者并不是散发着令人作呕圣光的洁白天使。
他全身漆黑,短发深赭,虽然面无表情,却能从食指不断敲击着沙发扶手这种小动作里看出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
搭在玄关入口处的黑色外套上有一块在灯光下的光泽与周边截然不同的一角,也不如周边的布料一般柔软,那十有八/九是血液凝固后的痕迹。
面前的青年大概有一份里世界的工作,且职位不低薪水体面——毕竟底层人员并不讲究着装,也不可能穿得起这么高档的西装。
更值得一提的是青年的气场。即使安静地坐在距离他们五米远的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不少毛茸茸的玩具娃娃以及两台乐高拼成的跑车,存在感却依旧强得惊人。
于是一方通行决定去睡觉。这种不知根底的棘手人物还是尽可能少对上比较好,毕竟他现在还不能自如地使用能力,受制诸多——路上问了中原深海不少问题,唯一令他欣慰的一个解答又不如说实验结果是,中原深海的演算能力比想象中的好——她能够支撑比九千余名御坂sisters连结而成的脑域网络更庞大的运算,不过跟他自己的演算能力当然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略带讥讽意味地说出了“你不如我”的这种刻意将两个人的高下进行比较的话,甚至翻出了小时候的评级结果。
他们是同一时间被宣布成为Level5的,只不过一个挤开了原本的未元物质成为了新的第一,另一个则因演算能力的不足屈居在了第三。
再加上她脱离学园都市过久,能力并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开发,如果没有受伤,一方通行相信曾经的自己能够眼都不眨地把中原深海吊起来打。
但中原深海对他刻意的挑衅却只回了个:“噢。”
她对排名全然不在意的态度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然而即使是预料之中,这也是最没劲的回答。
她失去了曾经驱动她生存的胜负欲,那种对现在生活感到充足满意的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一方通行不禁又打量起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他觑起眼睛,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朝着某扇房门走去。
他得睡觉了。
但中原深海拉住了他,让他睡沙发。
他不想和这种幼稚鬼多费口舌,但她实在烦人。好在这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动了,他走过来拎起女孩的衣领,把她从自己面前拎开,一边说着:“中原深海,你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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