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伍德换了个角度,站在和标志物大约四十五度角的地方重复踢了十脚球。和之前一样,大部分都从标志物旁边滚了过去,能够最终打中目标的次数寥寥无几。
唐恩看了看两个标志物之间的距离,然后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把他们微微分开,大约半米的距离,正好是一个人站立时两腿分开的角度!
这小子是在自己想办法练传球!
六月末,诺丁汉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空旷的训练场上,只有乔治·伍德一个人还在埋头训练。炎热的季节、糟糕的天气、放松的节假日……都和他无关。而且由于在休假期间,基地里面也不会为他一个人专门提供午餐,他每天都要在这里和他家之间数次往返。训练衫多次被汗水湿透,他索性每次开始训练就把衣服脱下来挂在球门横梁上,然后赤裸着上半身进行训练。肌肉紧绷的身躯内仿佛蕴含着极具爆炸性的力量,随着伍德每一个动作被释放出来。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身躯蜿蜒流下,整个人在烈日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
乔治……如果你不能成功,那这世界就没人能成功了。
为了不打扰伍德训练,他悄悄离开了这座被树林包围着的偏僻的训练场。抬头看看天色,唐恩决定最后去一个地方。
※※※
诺丁汉是一座建立在丘陵之上的城市,地势起伏不平,富有变化。现在唐恩面前的这座教堂就建在一座小山包上。砖木结构的小教堂没有市中心那座著名的圣玛丽教堂宏伟精致,它和周遭的建筑一样,灰扑扑的并不怎么起眼。但是在晴朗的蓝天下,这座矗立在绿色草地上的小教堂却让人觉得舒服,只是在外面看着它就心平气和了。
唐恩绕过教堂,沿着一条从树林中穿过的石子路,来到了处于森林环抱中的墓地。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加文·伯纳德的墓碑前站着一个男人。
“迈克尔!”他高声叫道,打破了这墓园静谧的气氛。
男人回过头发现叫他的人竟然是唐恩,也有些吃惊:“托尼?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恩走上前去,把手中的一束百合花放在墓碑前。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来这里做什么。已经一个多月了,你感觉怎么样了?”
迈克尔摇了摇头,情绪依然不高:“托尼,正好在这里碰上你,我打算和你告别……”
“告别?”唐恩从空气中嗅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告什么别?你要去哪儿?”
“洛杉砚。”
“美国?!”唐恩惊叫起来,“你去那么远……为什么?”
迈克尔看看儿子的墓碑,然后缓缓说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妻子是美国人。她不能承受继续留在这里然后时时刻刻想起加文的悲痛。诺丁汉对于我们一家来说是伤心地,她看到一切东西都会想起死去的加文。房子、院子、门外的街道、邻居、甚至足球比赛……我不希望她终日以泪洗面。我想离开这里,回她的家乡也许会更好吧。”
唐恩皱起了眉头:“加文呢?”
“加文和我们不一样。”迈克尔蹲下来,抹去墓碑上的几片落叶,然后端详着白色大理石墓碑上的金色名字,“我可以为了家庭,改变对足球的感情。但他不会。他会一直都是森林队的支持者,从生到死,一直都是。”
说完他重新站起来。对唐恩说道:“你心里一定很高兴吧?不用害怕下赛季会有人在教练席背后骂你了。”
唐恩苦笑了一下:“迈克尔,你连有关足球的报道都不再看了吗?我被森林队的新主席解职了,我的代理合同到期了。”
迈克尔也没想到唐恩的回答竟然会是这个。他吃惊地看了唐恩半天,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真见鬼……那你还会去哪儿?青年队?还是……”
唐恩摇摇头:“这样的问题两天内我问了自己无数遍。还没有找答案。”
“你是来寻找答案的吗?”
“我不知道……”
“托尼,你想听听一个曾经追随了森林队四十四年的老球迷的意见吗?”
唐恩抬头看着迈克尔。
“尽管我已经决定离开足球,但回忆一下我的前半生,最令我怀念的岁月,除了克劳夫时代,就是你带队的那半个赛季了。你们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很有激情,都很注重细节,都很有才华,具备了成功的诸多条件。我还记得克劳夫来到球队的那天是1975年的1月3日,而你是1月1日,只差两天。真可惜,也许我们都错过了一段很传奇的故事……”迈克尔将手放在唐恩肩膀上拍了拍,然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再见,托尼。”
“……再见,迈克尔。”唐恩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在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他和这个人在酒吧打了一架,然后他们成了好朋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迈克尔给他了很多无法言谢的帮助。他本想用成绩回报迈克尔的友情,但……这一切都随着那次意外而烟消云散了。
加文死了。迈克尔走了。而自己呢……前途未卜。他最后的落脚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他抬头环视四周,又远眺蓝天。来这里半年了,尽管他的身体和本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的内心还是无法承认自己是英国人。
唐恩看到加文的墓碑上刻着一句墓志铭:“Some are dead and some are liv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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