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技巧娴熟，更多时候，并不爱换气，而是喜欢潜水，将头潜入水中闷着，自然而然地游在其中，脑中却一直想着很多事情。
    想到那晚他为什么会突然那么生气，跟楚晏西说出那样的话。
    可一旦他想细想，就下意识烦躁地排斥。
    他闭着眼睛，埋在水中永无止境地游着，耳边响起很多久往的声音。
    幼时小小的他陷在黑暗里，看着两个高大扭曲的阴影，男人和女人愤怒地嘶吼、哭泣、挣扎、麻木、冷笑……他从懵懂、仓皇、伤心、隐忍到惊愕、愤怒，再到后面的麻木。
    看着当初那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双双出轨，彼此背叛和折磨。
    没有人再在乎他，他成了一株肆意野蛮生长的野草。
    他凶蛮地在荒野上独自漫无目的地狂长，盯着夜空，妄想着从野草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夜空中最明亮璀璨，令人无法忽视的星星。
    如今，他成了最璀璨的星星，高挂在夜空中。
    但谁也不知道，这颗星星实际上满目疮痍，遍地荒野，连它的光芒都是虚假的。
    星星从未是发光体。
    它不会发光，它借的是太阳的光。
    他见过太阳吗？
    他似乎从前隐隐看到过，那个身影。
    他仰视着他，高贵地，不卑不亢地，披着一身神圣肃穆的玄衣嵌着火纹的衣服，从高高的楼台上，一跃而起。
    他迷迷糊糊地想，那一刻，他可能看到了真正的发光体。
    顾维舟的思维漫无目的地飘，奋力挥臂在水中劈波斩浪，游到顶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顾维舟……顾维舟……”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水面外有个人影，像极了楚晏西。
    他心头一动，猛地从水中抬头破水而出，满身的水哗啦啦落入泳池中，视线被水幕遮掩，水帘下模模糊糊的面目渐渐清晰。
    眼前神色担忧的年轻男人焦急地又喊了一声：“顾维舟，你还好吧？看你下去后就没出来，吓我们一跳。”
    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谁，顾维舟脸色渐冷，嗯了一声，起身一跃跳到泳池上。
    楚晏西见他不怎么理自己，有些尴尬，转念一想又觉得顾维舟和路青瓷不熟，这种态度也很正常。
    他和封归屿结束后，临走时又很不好意思地跟顾维舟道谢。
    只不过他一直都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只是握着手机一直盯着，只是懒懒应付他们：“嗯，明天你们继续，我就不送了。”
    回去的路上，楚晏西摸出手机时，才突然看到楚晏西的微信上又收到了薛清的消息。
    薛清：“晏西，怎么不回我呀？老板是不是和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欺负你了？”
    薛清：“他欺负你了你和姐说，别自己闷着啊。”
    薛清：“老板他也是嘴硬心软，我看今天封导还带了个年轻男人来咱这练游泳，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加入蓝海的新人，总之晏西你不能赌气就不管自己的事业了，赶紧回来练啊！蓝海二番都没定，你得多在封导这刷刷脸。”
    楚晏西看完消息，心里呼了口气，想想现在这个水平，还有点丢人，就暂时先把水平拉到正常线上，再说吧。否则别说加分，恐怕还得减分。
    他想了想回薛清：“清姐，我找了私人游泳馆和不错的教练了，放心，不会松懈的。”回去的事，他只字未提。
    薛清收到消息，叹口气，看来还是在跟老板赌气啊。
    这两人怎么和小孩子似的，一直僵着呢。偏偏她私下里找了小张问，也没问出来楚晏西究竟去哪藏着了。不过楚家家大业大，想躲起来，还真的轻而易举。
    她叹口气，战战兢兢地找到正陷在沙发里躺着的顾维舟，小声说：“老板，晏西回消息了，他现在已经找了私教在练着，所以……所以先不回来了。”
    顾维舟似乎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暗自磨牙。
    继而又低嗤了声，心想这小少爷脾气还挺大。
    他嗯了声上楼回到自己的屋里，眉头微蹙。
    看来他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了，要放以前，以他的暴脾气绝对直接冲过去了，可这次想到那晚他说完那句话后，昏暗的灯光下，楚晏西受伤的眼神，那一瞬他就后悔了，慌了。
    可他的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就任他伸手将自己的胳膊推开，往另一个方向走开。
    之后两人更是除了必要的演戏外，彼此间私底下不说一句话。
    道歉的话，错过了时机，拖到现在，他已经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顾维舟心里闷闷的，他知道自己是在乎楚晏西的，喜欢这个少年对待演戏的认真和天赋，也喜欢他的性格和面对自己时偶尔的羞怯软萌。
    他知道楚晏西是自己的迷弟，一直很崇拜自己，将自己当作业界的前辈尊敬和喜爱着。
    他像对待后辈一样提携着他，这样就挺好的。
    可他为什么之前会生气，看到他和洛炀那么亲密的合照相处为什么会生气？
    顾维舟心想，他果然是太担心楚晏西小小年纪痴迷情爱，毁了自己的前途。毕竟他从小父母双亡，会将对父母的爱转移到从小养大他的叔叔身上，后面洛炀那样开朗阳光的男人对他好，难免受诱惑。
    他现在年纪还小，分不清真情假意，只会耽误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