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感激地道:“主上在前面山谷遭到恶人刺杀,多亏窦姑娘及时报信,躲过一劫。”
秦氏的脸色变了。
等到拎着年年回了家,问清楚来龙去脉,她吓得三魂丢了两魄,气得又要抄起烧火棍,作势要揍:“你怎么就这么大胆,连这种浑水也敢淌?”
年年跳了起来,熟练地躲避:“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
秦氏气得不轻,追上来道:“我就是太纵着你,舍不得打,让你胆子越来越大。今儿非得让你长个记性。”
一时闹得鸡飞狗跳,动静不小,惊动了在东厢读书的窦文冲,走出来摇头道:“你们娘儿俩这是做什么?”
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俊眼修眉,气质儒雅,浑然不似小村庄中的人。当年,秦氏也是在河边捡到了他,问他身份来历,他只说忘记了。后来,就在这个叫丁墩村的小村庄留了下来,娶了秦氏。
年年望着爹爹俊朗儒雅的面容,又有了流泪的冲动。她强忍着泪,躲到了窦文冲身后:“爹爹救我。”
窦文冲护住她,对秦氏不赞同地道:“岚娘,你吓唬孩子做什么?”
秦氏气得要命:“你问问她,胆子有多大,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玩完了,你说她该不该打?”
窦文冲道:“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
秦氏道:“就是你一直护着她,头发丝都舍不得碰一根,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她都十六了,还小?陈家都上门求了几回亲了,想帮两个孩子把事情定下来。”
窦文冲皱起眉来:“陈家那孩子配不上我们年年。”
说到这个,秦氏就来气:“你老是这样说,可来求亲的这些人中,你能挑出个比他更好的吗?囡囡是姑娘家,拖不起,再拖,就成老姑娘了。”
窦文冲不吭声了,神情却依旧不甚赞同。
秦氏道:“明儿我就回复陈家,允了这桩婚事。”
年年:“……”等等,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的亲事上来了?
时间隔了太久,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只隐约记得陈家是村里最富有的一家,村上一半的田地都是他们家的。陈家向她求亲的是幼子,小时候常和她一起玩,去年刚中了秀才,长相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对方脸皮薄,一和她说话就脸红。
在他们村上,确实是一桩叫人羡慕的婚事了。
可她上一刻明明还是聂小乙的妻子,这个时候,又哪能接受得了旁人?
窦文冲和年年同时道:“不行!”
秦氏快被他们父女俩气死了,先问窦文冲:“陈四郎到底哪里不好?有秀才的功名,模样清秀,性子又好,要不是他对年年一片痴心,这婚事哪轮得到我们?”
窦文冲欲言又止。他的女儿,身份尊贵,又岂是这样的男子配得上的?
秦氏见他一时没话了,又问年年,“之前娘私下问你,你不是同意了嫁他吗,窦知年,人要言而有信,可不能出尔反尔。”
年年:“……”她从前真同意过了?隔了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可以娘的脾气,自己这会儿要敢推翻从前的说辞,绝对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娘,”年年祭出拖字诀,“我好累,这件事回头再说。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又转移话题问道,“怎么没看见哥哥?”
秦氏立刻忧心起来,没有再纠缠年年亲事的话题,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孩子,今儿是吓糊涂了吗,你哥哥这会儿学堂还没放学呢。”
年年一愣,顿生怅惘,几世的间隔横亘,到底不是全无痕迹,她竟连哥哥放学的时辰都记混了。
她笑道:“那我去村口等哥哥。”不等秦氏答应,跑了出去。
秦氏叫之不及,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这孩子,都要嫁人的年纪了,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
*
数里外,同元客栈,天字一号房。
房中锦绣铺陈,处处奢华。蓦地,“啪”一声重重响起,暴怒的声音响起:“废物!都已经把他引到那里了,还能让他发觉不对,反将你们杀得落花流水。”
黑衣人跪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留下明显的掌印,惭愧地道:“属下无能,实在是被一个村姑坏了大事。”
“村姑?一个村姑就能坏你们大事,我养你们何用?”锦衣华服的青年面容扭曲,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黑衣人叩下头去:“公子恕罪。”
青年用力一扫,“哗啦”“乒铃乓啷”之声不绝,桌上的杯盏信笺全被扫落,“废物,都是废物。”
黑衣人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待青年的怒气发泄告一段落,犹犹豫豫地道:“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禀不当禀?”
“说。”
黑衣人道:“那个坏我们大事的村姑,容貌和公子所绘画中人十分相似。”
青年一怔:“还有此事?”
黑衣人道:“是,那位性子那般目下无尘,看在那张脸的份上,也对那村姑颇为和善,还拿了信物给她。”
“还有此事?”青年目光转动,露出狞笑,“把她带来给我看看,不要惊动别人。”
*
篱笆墙外,桃花开了,连绵一片,如云如霞。
大黄狗摇着尾巴,在她身边兴奋地打着转。年年半蹲下,笑眯眯地撸了把它的脑袋,悄悄说出了那句对爹娘不敢说的话:“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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