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没有犹豫,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同一时刻,七条胡同对面,小小的茶馆门庭冷落,只最角落坐了一桌女客。
那客人是主仆两人,坐在主位的十五六岁模样,一身红衣如火,圆脸大眼,明艳照人,手中把玩着一条乌油油的马鞭,正是武威伯府的六姑娘梁季婉;另有一个年纪小的丫鬟打横而坐。
梁季婉扬着下巴,从荷包中摸出一个银锭子,放在桌角,对过来送茶的小二倨傲地道:“挂着‘守静’匾额的那家是什么情况,给我说说。说得好,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了。”
当初她和段琼算计得好好的,为段琢和福襄郡主暗中传递消息,促成他们私会,再让段瑞带人去捉奸,好让两人身败名裂。段瑞可以得回世子的身份,而福襄应该也再没颜面霸着聂轻寒的正妻之位。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不料那日段瑞前去捉奸的一行不知被谁袭击,功亏一篑。
好在,她们所做的一切也不算白费,苍天有眼,福襄居然坠崖而亡了。
梁季婉简直做梦都要笑醒:福襄死得可真是太好了。虽然没能让她声名狼藉有些遗憾,但,聂轻寒正妻的位置好歹算是让出来了。可惜,聂轻寒太过重情,当众表示要为那个讨人厌的福襄守孝,倒叫人一时不好轻易提续弦的话头。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至少一年时间,不能叫别的女人有可趁之机。为此,她已经让嫂嫂帮她放出话去,谁要敢给聂轻寒说亲,就是和武威伯府过不去。
聂轻寒的续弦之位,她势在必得。
她今日也是在街上闲逛,无意间发现聂轻寒来了这里,顿时生起疑心:他身上还带着孝呢,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在家中深居简出,为福襄守孝,不该出来访友做客,却忽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二目光落到银锭子上,眼睛发光,笑道:“姑娘可算是问对人了。小的还真知道那家的情况……”
待梁季婉主仆高高兴兴地走了,小二和掌柜的说了声,拿着那锭银子直奔七条胡同,敲响了守静居的门。老赵头开了门,小二笑道:“赵大叔,赵管家可在?小的有要事禀报。”
内室。
聂轻寒轻手轻脚地抱起折腾累了,伏在他怀中不知不觉睡去的年年,将她放到了床上,掖好被子。
他卷起衣袖,看了眼鲜血已经凝固,颇为骇人的齿印,不由苦笑:她还真是下了狠口,一点儿都没留情。
这样也好,她把心中的怒气都发泄完了,总比憋在心里好。至于其它,她不肯说,慢慢来,他总有办法探知真相。等到她的顾虑都解除了,幕后黑手被铲除,他也能顺理成章为她恢复身份。如今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住在外面,实在太委屈她了。
他放下帷帐走出去,发现赵余候在外面,不由微讶:“出什么事了?”
赵余道:“爷,刚刚有福茶馆的小二来报,有位姑娘向他打听我们宅子的事。听他描述样貌打扮,似乎是武威伯府的那位六姑娘。”
聂轻寒眼中闪过一丝厌烦:那位梁六姑娘还真是阴魂不散。他问:“小二怎么说的?”
赵余道:“就照着爷之前关照的说了,说这是爷偶尔歇脚的地方,平时只有看宅子的仆妇在这边。”
聂轻寒点点头,想了想,吩咐赵余道:“回头你去找远舟,叫他留神着,尽快置一处大一些的幽静宅子,要带花园,有活水,能养鱼泛舟。”这所小宅子只是他临时落脚之处,当初没考虑那么多,安排她住进来也是权宜之计。现在看来,实在逼仄了些,委屈她了。
赵余一怔:宅中要有能泛舟的活水,这宅子绝对不仅仅是“大一些”。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要置这样一座宅子,可不容易。
他向来不多话,恭敬应下。忍不住瞄了眼内室方向:爷向来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想来是为了屋中娇客。
屋中,年年睡得不甚安稳。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那个她魂牵梦萦的世界。
江南三月,烟雨如画,小桥流水,她瞒着娘亲,悄悄跳上了村里去镇上的乌篷船,想跟着隔壁的陈大娘一起去镇上玩。结果被娘亲抓个正着。
娘亲没料到她竟如此胆大妄为,气得大发雷霆,又舍不得动手揍她,咬牙切齿半晌,罚她抄书。
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抄书,不一会儿就没了耐心,手中写着字,耳朵却注意着娘亲的动静。听到娘亲去歇午晌睡沉了,她立刻扔了笔,背起了小竹篓,偷偷溜去后山,打算采药。
窦家的境况在村上算得上不错,有上百亩田地,雇了人耕种,她打小算得上衣食无忧。但爹爹和哥哥两个人都在读书,花费不菲,全靠娘亲操持。她体恤娘亲辛苦,又活泼好动,偶尔会跟着村里人一起去后山采药,换些银钱贴补家用。
那一次是她头一回独自去采药,也是最后一次。
她在山里遇到了一队前拥后呼,守卫森严的车驾,打头的护卫纵马拦下她向她问路。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指了路原本要走。车中人不知说了句什么。车旁的护卫传话道:“且慢,把她带上来给殿下看看。”
她被拦住去路,不得已,走到车前,下拜行礼,便听朱轮华盖车中传出一道慵懒淡漠的声音:“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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