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位x先生的凄惨的内心呐喊并没有传到正在蒙着眼睛解读他的个人信息的菲奥娜这里, 不过幸好菲奥娜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的人的崩溃的心情,立刻就停止了翻唱——不,说翻唱都是客气的了,这压根就是在拿着一样的歌词在重新谱曲吧?关键是谱得还不咋好听——往外走了几步, 试探着对摄制组所在的方向问道:
“……抱歉,请问是不是我唱的不好?感觉这位先生似乎要崩溃了。”
通灵之战的节目组难得在摄制过程中和神秘嘉宾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说她唱得“不好”都是客气了的。
德策尔沉默了一下, 对着旁边的节目组的人员比了个“我还能坚持”的手势,看来是打算听下去了。毕竟通灵师也不指望着唱歌吃饭, 不管她唱得多难听、多荒腔走板, 至少知道她这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唱不好、而且通灵的实力相当高超也就可以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对着一个行业外的人过分苛求那么多做什么?只要等忍过去,就可以在过会的单独交谈环节中和这位实力明显相当不凡的通灵师单独沟通了, 无非就是继续忍受几分钟的魔音穿耳而已, 稳赚不赔。
然而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是,就在德策尔做出了这个手势的同时, 菲奥娜突然就把头转过去了, 还是分毫不差地对着这个人的手伸出去的那个方向, 然后——
也紧接着做了个同样的、一模一样的手势。
这个场面比起之前的亚历山大通过蜡烛来看到德策尔的动作来,更平添了几分莫测的、诡异的气息。亚历山大能够感应到德策尔的动作变化,是因为他借助了蜡烛的光影作为介质来感受到的,他先是透过蜡烛将此人的身影和动作感受出来, 再借助某种方式在双眼完全被蒙住了的前提下解读这些影像, 所以解读的速度便难免要稍稍慢上那么一点, 但是也足以令人又惊叹又心悦诚服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位年轻的通灵者所展现出来的明显是更高一层的实力,就好像她根本就没有被蒙住双眼一样。
或者说,她的那双浅灰色的双眼是被蒙住了,可是冥冥之中有着另一双无法被人类的肉眼和科学仪器所探测到的双眼,依然在忠实地履行着原本应该由肉体的双眼来履行的职责,替她看着面前的这人的一举一动,因此比起亚历山大需要经过多重解读因而反应要略慢上一些的动作,她的行为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直接和面前这个人的同步起来了。
德策尔背后已经细密地沁出了一层凉汗,对神秘学颇有研究的他已经隐隐地感受到了,他面对着的其实不是简单的、普通人想学的话也能来上那么几手的最基础的“通灵”,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魔法,而是某种更为高深玄妙的东西,硬要给这种感觉下个定义的话……
就好像孤身一人面对着月光下粼粼的、无边的万里黑海一样。你知道这片海在不地震不海啸的时候相当安全,也知道以你的能力所能抵达的最深的区域可以说是完全无害的,但是这过分宽广的海洋本身便足以打消你心底的一切安全屏障,让人凭空就生出无尽的恐慌和无助感了。
从来都是未知感最能引发人的恐惧。
这位过分年轻的小通灵师还在源源不断地解读出更多的信息,更让人吃惊的是她解读出来的信息还都准得很,活像是有人给她通过台本一样——然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有些事情就连德策尔都没有跟外人透露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便使得这位原本其实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这个节目的嘉宾愈发地期待了:
没准这位小姑娘真的可以帮他解决那个已经困扰了他很久的感情问题呢?
一个人的神色,不管掩饰得多么好,不管他的表情管理多到位,只要他不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那么不管他多么努力地试图去控制,也没有办法把自己最热切的神色掩盖得彻底,就连一旁看着的那些节目组的人员都能看出来德策尔满腔的热切期待之情,有那么极为少数的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也在替他开心,心想终于可以在今天解决所有的事情了——
结果就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菲奥娜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话语,就好像突然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本来说得相当顺畅的那些信息突然就卡壳了。
她虚虚抬起手,指向那个坐在她的面前的人的胸口的位置,好像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略带困扰地开口,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先生,你来求助的是感情方面的问题么?”
德策尔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然而他突然又想起来菲奥娜的双眼眼下还在被遮挡着呢,应该是看不见他的动作的,便示意一旁的节目组人员这个测试可以到此告一段落了。他想和这位出色的通灵师单独沟通一下,然而菲奥娜好像能看见他的那个点头的动作一样,对着刚准备说“可以摘下眼罩”的工作人员摇了摇头:
“抱歉,我对这方面的问题无能为力,我选择提前终止这个测试。”
节目组的人员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好奇。最后还是负责带着菲奥娜进门的那位工作人员开口问道:
“你确定么?如果你确定了你无法对这位相当需要你在这方面提供帮助的先生伸出援手的话,那么你就可以摘下眼罩,确认你的答案的正确程度了。”
菲奥娜毫不犹豫地就摘下了眼罩,此举引来了周围的人的一阵小小的感叹声:
“真是太可惜了,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呢?”
“肯定不是因为能力不够,信我,我跟着这个节目组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能够像她一样轻轻松松就说出这么多信息的通灵师!而且她八成还有余力,只不过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而已!”
“那她为什么要突然放弃?要是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保准稳赢的。”
这个人的疑问基本上把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给问出来了,半晌之后才有人犹豫着回答道:“或许是因为她想保留实力……?按照她的海选和初赛的成绩再结合这一关的成绩综合评判的话,她想要在第一次的筛选中留下来是毫无问题的,这一场就算表现得再差,也能为她赢得一张在比赛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的门票,与其过早地就开始争夺所谓的‘最受欢迎选手’,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保留实力,留到后面再发力,毕竟只有留在最后的舞台上的人才有资格角逐那个蓝手奖杯。”
通灵之战的最终胜者资格证明是一只蓝手模样的奖杯,无数前来参加这个比赛的人都以能够站在决赛的舞台上捧起那座蓝手奖杯为荣。这个节目已经办了十多季了,也产生了十三个拥有蓝手奖杯的人,可以说能够在这个节目里获胜、能够在最终的竞争舞台上举起这个奖杯的话,至少就能证明这个获胜者必然实力卓然,而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或者她的身价都要至少翻个番。
同样的一个奖杯已经在班提瓦的荣耀陈列室里有了一个了,上面还用激光刻着纳塔利亚的名字,而此次菲奥娜前来的最终目的,其实也是这个奖杯。既然这个奖杯已经约等同于对通灵师的实力的一种认可了,那么她就定要继承班提瓦的先辈的优良传统,把第二座奖杯捧回去,为班提瓦的荣耀陈列室进一步增光添彩。
如果说菲奥娜现在的过早交卷是为了保存实力、最终竞争这座蓝手奖杯的话,倒也不奇怪。德策尔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依然不死心地追问道:“就真的一点也不能说吗?”
“……抱歉。”菲奥娜轻轻叹了口气,如实相告:
“我对感情这方面的问题……说实话,不是很会处理。”
“不管是我的长辈们还是我的老师们,都没来得及告诉我如何正确地应对这种东西,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不接触这种感情就是我当时最佳的保命方式;而在之前的那种迫切需要避开爱情以保命的尴尬境况过去了之后,我们也没来得及好好促膝长谈,我就来参加这个比赛了。”
她的双眼是那么的真诚又温柔,以至于即便她说的事情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也能让眼下正在听着她说话的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在凝视着那双眼睛的时候,时间一长,便让人觉得能从里面看到一切世界上真实存在的却又朦胧梦幻的、忧伤却又美好的东西,比如铅灰色的积雨云、浓重的晨雾、发间因浓重的晨雾而生出的细碎的水滴,以及深秋里的白桦树树荫。
当她垂下眼的时候,那种通灵师独有的、典雅忧郁异于常人的感觉便更为明显了:
“我对爱情的所有解读和感知只来自于书本,而我最喜欢的对这种复杂又微妙的感情的解读流派是叔本华。为了您长久的幸福着想,我诚挚建议您不要来我这里寻求太多的感情问题的帮助。”
德策尔:……我懂了。
这个周的比赛很快就过去了,整整十二位通灵者们在大厅里呈弧形站开,等待着这一周的阶段结果的宣布,将会有一个人以失败者的身份离开,而与之相对的,会有一个人成为本周的最佳通灵者。主持人马拉特·巴沙罗夫推门而入之后,先是一番例行的寒暄,随即在他即将宣布这两个分别藏在黑信封和白信封里的通灵者的名字的时候——
现场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的电话铃声。
然而在进场之前,每位选手的手机已经都确认过关机或者静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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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不灵异!是恋爱的前奏!
谁手机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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