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懿追问。
“腥风血雨!”
时隔八年之久,智恒提起这桩往事,依然情绪激动。那晚本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结果子时却突然变了天,无端的刮来一股怪风。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碗口粗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来不及收回屋的衣服以及轻巧物品,全都被卷入空中。
四季变换,天象有异,众人并未当回事儿,纷纷躲到自己房中猫着,不敢出来。
然而,这股风怪就怪在,它只是发生在法华寺周围。
狂风终夜,好容易第二天早上停了,却又稀稀拉拉下起了雨,僧人们看到外面的雨,脸色立刻就变了,竟然是一场血雨!
鲜红的水冲刷着大地,却将地面搞得一塌糊涂,好似血流成河,场面惊悚。
血雨持续了一整天,在僧人们的苦苦等待之中,雨也终于停了,已近黄昏时分,夕阳重现,霞飞满天,僧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异象终于要过去了,打扫庭院,清理废墟,所有僧人都在忙碌,毕竟停业一整天,损失不小,明天还得继续开张赚钱,呃,度人。
血雨渗入土层之中,并未留下过多痕迹,房屋冲刷格外干净,也没有染上红色。
狂风大作,血雨连连,听起来总是没有那么吉祥,住持召开紧急会议,商议的就是如何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恶的变成善的。
集体智慧是可敬可畏的,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讨论,最终达成了共识,那便是天降祥瑞,神风吹尘,赤雨净土,是上苍感念法华寺的杰出贡献,做出的特殊嘉奖。
说法有些牵强,毕竟寺中有不小的财产损失,但对于富贵无疆的法华寺来讲,这些都不算事儿。
买买买!重新添置即可!
住持一再强调,要众口一词,千万不能说漏了,否则严惩不贷。
说漏了等同于失去铂金饭碗,哪个会吃饱了撑的说废话,立刻对天发誓,听从住持安排,绝不泄露寺中机密。
法华寺高层意见统一之后,便将这一说法散播开来,众僧无不欢欣鼓舞,得到上苍垂青,毕生所求。
消息传播迅速,百姓们重新拥入法华寺,同时还带来了大量珠宝,比以前更为昌盛。
僧人们疲于接待,无瑕顾及其他,直到国王听说了此事,派人前来询问情况,住持面不改色的将那些编好的谎言汇报上去。
使臣叮嘱,再过三个月便是邻邦四国朝拜的日子,千万不能大意。
住持满口答应,使臣便回去复命。听说天降异象在法华寺,国王笑的合不拢嘴,这次定会笼络更多人心,甚至还有所打算,将四国统一,五国变一国。
一个谎言非但没有带来厄运,反而令法华寺繁华更胜从前,寺中高层莫不是沾沾自喜,盛赞住持冷静睿智。
“那日晚间,恰逢我值班扫塔,却发现了异常。”智恒面色凝重,“以往舍利在塔顶安放,日夜放光,经久不衰,当夜狂风没人注意,次日又是忙于应对,又习惯与此,竟然都没有人发现,塔顶光线黯淡。”
“还不快去看看!”七妹听得入迷,忍不住催促。
“是啊,我顾不得扫塔,立刻上到顶层,只有长明灯光,而舍利却不翼而飞!”智恒不断摇头,“当时,我真的被吓坏了,三步并做两步往下跑。由于心急,来到第三层窗棂前,便纵身跳了出去,不想运气不足,又落在石头之上,断了脚骨。我大喊要见住持,被人抬着去,告知了实情。”
“哼,自作孽不可活,住持一定被吓坏了吧?”七妹冷笑道。
“正是,住持当即吐血昏厥,掐破了人中也没醒来,直到刺破十个脚趾,才幽幽转醒,脑子却糊涂了,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形同废人。”智恒说到这里流泪了,“谎言说出,却再也无法遮挡,且已遍传全国邻邦,陛下颜面尽失,当即派出军队将法华寺包围。”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遮挡。错了不改正,便是不归之路。”陈懿感叹道。
“老佛高见!”智恒躬身,又接着说道:“住持眼斜口歪,不能动弹,不能言语,审讯一天一夜,被打得遍体鳞伤,两天后又急又气,羞愧死去。至于其他参与者,无不是被酷刑审讯,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芙蓉递过一杯水,智恒连忙道谢,一口气喝完,又说道:“时隔两夜,才发现舍利不见,而住持等人又是谎话连篇,陛下认定是寺中出了内贼,将舍利偷出送与别国。再后来,又得知腥风血雨之时,更觉得是上苍惩罚,当即下令处斩一百余人,其余僧人全部抓入牢中。”
“你又是如何得以在寺中留下?”陈懿问道。
“我当时年纪小,又摔断了腿,寺中一片混乱,加上有不少逃走的,官兵忙着抓那些师兄,侥幸没有被捉。唉,逃走的师兄真的躲在某个暗处,蓄发还俗,也没人认得,偏偏他们舍不得平时的积蓄,每个人都背着硕大的包裹,里面装满就金银,却成了途中的累赘,又是被杀几十人。”智恒回头看看金光寺方向,“我不敢替住持辩驳,但供奉佛祖没有错,而且舍利也不是我们自己人偷走的,所以下决心守在那里等待机会,替师门昭雪。”
“这一守就是八年。”陈懿感叹。
“是啊。”智恒撸起裤管,脚踝处畸形突出,当初的骨折没有得到治疗,“我找来草药夹板胡乱医治,索性能走了,又勤练武功,为的是活到有缘人出现。法华寺被翻了个底朝天,又找到不少勾结权贵的罪证,成为万恶之源,百姓们唾弃我,拿石头砸,有一次被砸的头破血流,躺了三天三夜终于醒来,我便开始装聋作哑,倒也没人怀疑我。”
再后来的事情,陈懿参与其中,智恒梦中得到指点,说是有取经僧路过此地,此人可以拯救法华寺,便热情接待。
等取经僧离开之后,又紧紧跟随,必要时刻出庭作证。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只是一晚,取经僧便被轰出了宫门,不得已追上来,希望活佛能拯救寺中和尚于水火之中。
(未完待续)
第632章 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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