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电话那头哽咽,文远,这回你怎么也得拉你姐一把,不然我看她真的就要活不下去了。
还有你的小外甥,现在他家里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叫他长点心,可别再混日子了,不然混着混着,家就没了,他爸在地底下看着也寒心。
聂文远说,吴妈,还有事?
吴奶奶没听出异样,你二姐带着小薇回老家了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带着一篮子jī蛋去看她,碰巧见到她一个老姐妹才知道的。
聂文远说,我不知道这事。
吴奶奶在那头唠叨,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就回老家,连声招呼都不打,友香平时看着也不是那样的人啊,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文远,你看你要不派个人去问问qíng况?小薇的病还没好,娘俩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聂文远忍的额角都出汗了,哪里有心思听老人的唠叨,吴妈,我先挂了。
吴奶奶喊了声等等,文远,你最近都没回家,今天是小年,是要回来吃的吧?
聂文远说,我回去了,你的小年夜会过的不舒心。
吴奶奶哎一声,怎么会,你回来了,我能张罗一大桌子菜,也能多吃一碗饭,平时你不回来,我一个老太婆对着那么大一个屋子,饭都懒的做,随便捡着什么就吃什么。
到底是岁数大了,字里行间都透着孤独跟寂寞,吴奶奶过了年就上六十五了,再过几年就迈进七十,时间过的快,转眼就会老的走不动路。
吴奶奶这些年一心一意的为了照顾聂文远,没有嫁人,早些年是没时间,后来就没了心思,在她心里,她没有老伴,却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很骄傲,到了地底下见到程家夫妇,都能直得起腰板,无愧于心。
再看吧。
聂文远阖了眼皮,他挂掉电话就把手机丢一边。
huáng单出来时,就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粗喘声,他没走近,而是站在拐角靠着墙壁,听着耳边的粗喘声一声比一声清晰,又一声比一声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huáng单站的腿都麻了,客厅里的粗喘声才断了。
聂文远擦着沙发,去拿点卫生纸过来把地擦擦。
huáng单把大半卷卫生纸全拿了,他拽了好几截蹲在地上擦这一滩那一滩的东西,有味儿往他的鼻腔里钻,很浓,你上火了。
聂文远的嗓音慵懒磁xing,正常的。
huáng单把地板擦gān净,将纸团全丢垃圾篓里,晚上喝点jú花茶,下火。
聂文远划重点,茶起不了作用,另外两个字可以。
huáng单,
聂文远很快就平稳了呼吸,他把吴奶奶那通电话说了,回不回去随你。
huáng单说要回去,我妈应该是有事找我。
聂文远似乎知道小青年会这么说,他把腿一叠,点了根烟抽一口,司机过会儿就来。
huáng单说,我骑自行车吧。
冷,会冻到。
聂文远深坐在沙发里,烟雾一线一线的往上绕,把他的面部神qíng给绕的模糊不清,早点回来吃晚饭。
huáng单穿上厚外套出门,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走出去了又回头,进屋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一下,带着明显的爱恋。
聂文远在沙发上呆坐了好半天,烟燃尽了一些,一小撮烟灰颤颤巍巍的挂在上面,被一缕风给chuī的掉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裤子上面,烫出一个dòng才回过来神。
略显láng狈的拍掉烟灰,聂文远的后脑勺磕在椅背上,他叹息着摇头,栽了。
huáng单一回去,就被聂友香拽着上了医院。
聂友香面huáng肌瘦,满脸都是被风霜侵蚀的痕迹,小柔,你弟弟过来了,有什么话就跟他说。
陈小柔说,你出去。
聂友香知道自己不能刺激女儿,得顺着,她二话不说就走。
huáng单隐约知道,这次陈小柔要说的话,跟上次会大有不同,因为聂文远不在,这里就他一个人,没有压迫感。
耳边响起声音,huáng单抬眼,你要对我说什么?
陈小柔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这才几天的时间,她的眼窝就深陷下去,看着让人害怕,你让舅舅放过我。
huáng单问她,什么意思?
陈小柔望着窗外,又去看被子上的蓝白条纹,不要再问了,小于,姐姐失去了一条腿,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还不够吗?
huáng单说,舅舅没有动怒。
他又说,小姨跟表姐都回了老家,她们也没有来找你要一个jiāo代。
陈小柔嘲讽的呵呵,你知道什么,那才可怕,他不会放过我的,舅舅不会放过我的。
huáng单说,你想多了。
陈小柔突然发脾气,我想多?你以为刘全武是怎么死的?
huáng单盯着她反问,怎么死的?
陈小柔笑了起来,她笑的诡异,又开始哭,小于,姐姐只是喜欢跳舞而已,很多事都不想知道,真的,姐姐就想跳一辈子的舞,站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被万人瞩目,这就是姐姐的梦想。
huáng单说,姐,你把事qíng都跟我说了吧,我给你想办法。
陈小柔瞪大眼睛,真的?
huáng单点点头,循循善秀,真的。
陈小柔歪着头打量自己的弟弟,她招手,你凑过来点。
huáng单凑过去的身形突然顿住,他站直了,就在刚才的短暂两秒,他有一种直觉,陈小柔会把他的耳朵给咬下来。
他差点忘了。
陈小柔嫉恨得到聂文远关注的周薇薇,也同样会嫉恨他。
陈小柔笑的身子颤抖,她手指着chuáng尾的青年,你不是陈于,你不是。
huáng单的面色沉静,没露出什么qíng绪起伏。
陈小柔好像看见了舅舅,她眨眨眼睛,嘴里喃喃自语,重复着那几个字,不是,你不是
我的弟弟陈于只会惹是生非,一无是处,成天到晚都在外面疯玩,不是去酒吧跟狐朋狗友喝酒,就是跟那伙人去调戏哪个女生,他坐不下来,身上掉块ròu都不会疼,照样接着玩,可是
她笑了笑,我弟弟能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替我出头,那个二百五,他以为自己是谁啊,最后被打的鼻青脸肿还冲我笑,跟我说家里要是问,就说是他跟人gān架了,听听,多自以为是啊。
huáng单看到陈小柔满脸都是眼泪,他没说话。
你不一样,你看起来要乖顺,我们说什么都不反驳,其实你什么都没听进去,你的乖顺就是你的冷漠,你磕一下就疼哭,比我认识的所有女生都要娇气,你能跟舅舅亲近,得到他的关注,远远超过周薇薇,你取代了她
陈小柔说到最后,给出一个总结,你不是我弟弟。
她很冷静,不慌不忙的,似乎对于这个信息一点都不觉得惊恐,在死亡快来临时,什么都会变的微不足道。
要是你不想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就照我说的做,帮我最后一次。
huáng单说,没有什么事能瞒过舅舅。
陈小柔的脸色巨变,她苦笑着说是啊,我怎么给忘了,舅舅是谁啊,他连自己认识几十年的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区,她的话声戛然而止,出去吧,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huáng单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陈小柔。
当天下午,陈小柔闹着要出院,聂友香没办法,就不顾医生的反对qiáng行带她走。
结果车子在半路上为了躲避迎面开过来的卡车,不幸发生车祸,聂友香跟司机受到不同程度的撞伤,而陈小柔当场死亡。
huáng单接到消息赶过去,他把昏迷的聂友香送进医院,接受警方的审问,还要负责办理陈小柔的后事。
陈小柔是死于意外,也可以说是死于自己的恐惧。
小年夜恐怕不好过了。
遭遇车祸的人死相好看不了,huáng单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就发生了车祸,他没到离开的时间,所以没死,男人却走了,是他亲手处理了男人车祸后的身体。
后面有一次,huáng单又经历了一次车祸,那次他把男人推开,自己被撞出去,没活过来。
huáng单从停尸房出来,他去了走廊拐角的厕所,他在小便池那里方便完,在水龙头底下洗手的时候忽然抬头,看着镜子里多出来的人影。
后面站着的是一直没露面的陈飞,他比生前的陈小柔还要瘦,本来就是浓眉大眼,现在脸削尖了,那双眼睛大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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