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一下子愣了住。
    阮阮？
    难道，二姑娘就是“阮阮”？
    刚才，庄严被催眠的时候一直都在叫着“阮阮”的名字，断断续续地说着与她的点滴，红颜从中也了解到一些两人过往，想来就是他心里的人！她还在替二姑娘惋惜呢，没想到，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啊！
    听到他这声“阮阮”，屠二妮陡然一震，整个人都呆立在他怀里。
    “阮阮……阮阮……”他叫着这个深深烙印在他心底的名字。
    眼泪模糊了视线，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心底开始碎裂。
    屠二妮想要抬起手拥抱他，手臂却重似千斤。
    如今，他终于想起她了，她应该高兴才对？证明她没有错付真心，没有爱错人……可这一刻，竟是道尽的心酸。
    她紧紧闭上眼睛，任眼泪泛滥成灾，“我早就不是你念着的那个人了。”
    庄严却笑了，“你一直都是。”
    她低下头然后轻轻摇了摇，“不是阮阮，不是屠家二姑娘……我究竟是谁，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庄严看她，深情得令人动容，“你不需要记得你是谁，我记得就好。”
    红颜和袭月在一旁边都为之感动，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飙起情话来居然这么溜！害得两位老姐姐都跟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屠二妮终于昂起头望向他，抬手抚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
    短短一年，时过境迁。
    “我本想让‘阮阮’还有‘屠二妮’，彻底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一个是你爱过的，一个是你厌恶的，不论是谁，都是过客。就像你妈妈说的那样，你太年轻，一生一世的诺言对你来说太过沉重。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所以……”
    “所以，你先是让阮阮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再努力成为我的恶梦？让我再想起你时，只剩下那个令人厌恶的屠家二小姐？”
    庄严终是懂她的，她想做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屠二妮没说话，低下头，隐约有哽咽声。
    “我终于明白了！”袭月这时才后知后觉，一脸激动道：“二姑娘其实就是庄严之前喜欢的人！”
    红颜补充道：“不仅如此，两人还是有婚约的呢！”
    “天啊！这是怎样天赐的缘分啊？”袭月快要开心死了，直说：“我不明白，既然你们相互喜欢，又有老天帮忙，为什么还非得要虐得死去活来呢？老老实实在一起虐死我们这些单身狗不好吗？”
    庄严拥着屠二妮却是一副珍宝失而复得后的喜悦，还有满满的珍惜。他笑着说：“说得就是呢，所以你们得帮我劝劝她，踏实跟我在一起算了，别再折腾下去了！否则，我整条命都得折在她手中不可！”
    屠二妮却笑不起来，慢慢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摸出一根烟点上。
    庄严只是用一种包容的眼光看待，尽管，以前的阮阮是从不吸烟的，但他也没有忘，现在的是屠二妮。
    许久，她说：“我答应过他爸妈，这辈子都不会跟他在一起。”
    庄严的脸色微微变了，若换作之前，他会毫不客气地说，他是他，父母是父母，他决定了的事没人可以干涉！但现在不会了，因为他知道，说再多都不会令她多一丝安全感。
    红颜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事？我不是在看狗血连续剧吧？”
    袭月也纳闷得皱起眉头，“可是为什么呢？如果说他们嫌贫爱富……”觉察到自己失言，她忙对庄严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这么说他们的，只是举例罢了。”
    接着，她又说：“就算他们嫌贫爱富，可二姑娘家可是名门啊！试问现在谁还会点穴这门功夫？更何况，二姑娘的轻功又这么好！可以说除了家世，她自身也是非常优秀的呢！配他们的儿子绰绰有余……”
    说完，又是朝庄严微笑：“抱歉，我不是说你不好，只不过，比起二姑娘，你的确……就差那么一点点啦～”
    庄严无所谓的笑了下，“说得没错，我也觉得是我配不上她呢。”
    屠二妮却是扯下唇角，吸了口烟又吐出烟圈，缓缓道：“我受过伤，伤得很重。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室内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袭月怔怔地看她，想说什么也只是张了张嘴，随即去看红颜，“颜姐……”
    红颜马上走过去，二话不说就抓住她的手腕，还是诊脉，接下来又是简单的检查，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什么也没说便走回来坐下。
    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十分棘手。
    袭月将眉头拢得更紧了，如果说是这个原因，做为外人她的确没有立场指责庄严的父母。
    老人家观念传统，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出身普通的姑娘，却不能接受这辈子都没有子嗣这种事。
    这时，庄严却嗤笑一声，“很重要吗？对我而言，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即便跟她生儿育女又有什么意义？痛苦的不止是我和她，在没有爱的家庭里，孩子又能感受到什么？对他们来说，真的好吗？”
    红颜抬起头，“我赞同庄严的说话。子女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但是做父母的可以。如果没有准备好，即便是生再多的孩子，最痛苦的也会是孩子。”
    屠二妮摇了摇头，“今天倘若调换立场，我也是一样的说法，甚至，会比你们还要义愤填膺。可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肩上的包袱却是太重了，重得我根本就扛不起。”
    红颜滞了下，慢慢又低下头。
    诚如她所说，道理人人都懂，站在道德至高点，反驳的声音也会一个比一个大。不过是事不关己，只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就好。事实上，却是没有谁会扛得住。尤其是经过岁月荏苒，两个人都不再年轻，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承欢膝下，而他们能看到永远都只有彼此，谁又会保证，那个时候的庄严还会是今天这番说辞呢？
    所以，二姑娘才选择了向现实妥协，为那个可以预知的未来妥协。
    红颜幽幽一声叹，缓缓道：“哪有什么天长地久啊，承诺之所以能够成为承诺，无非是说服了当时的彼此罢了。”
    屠二妮低下头微微一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还是太晚了。”
    停滞片刻，她继续说道：“我其实也曾自私过，想着只要他喜欢我，我根本不用在乎他的家人！甚至，为了保留我的那份骄傲，我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没有向他们透露过！直到现在，他们都还认为我是一个来路不明的……”
    她的骄傲，庄严一直都懂，听到这也只是笑了笑。她是谁，他一点都不在乎。
    庄严凝向她，并没有急着去辩驳什么，也没有想要说服谁。想了下，起身：“我去取些东西。”朝红颜看一眼，恳求道：“颜姐，能帮我看住她吗？”
    他是真的怕她再次消失！
    红颜点头：“我用自己的性命发誓，你再回来时一定能看到她。”
    这话也是算是向屠二坭表明自己的立场，两人之间兴许还有误会，在一切没有解释清楚之前，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她离开的！
    庄严笑了，“谢了，颜姐！”
    他离开后，屠二妮所有紧绷的情绪才慢慢得以缓解。
    “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唉，该有多心痛啊！”袭月心疼地望着她，突然走过去抱住了她，“我就想抱你一下～”
    屠二妮侧过头，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得很，“能再早些认识你们就好了。”
    至少，那时的她不会那么孤单了。
    红颜接着问：“后来呢？庄严怎么会忘了‘阮阮’呢？”
    屠二妮身子一僵，脸上的笑也慢慢凝固了。她又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烟。
    直到一根烟快要燃烬，她慢慢按熄后，才说：“我告诉他，我要嫁人了。”
    红颜一惊：“不是吧！按庄严那时喜欢你的程度，不疯癫才怪！”
    屠二妮抿抿唇，那时的一幕幕尽历历在目。
    做了个深呼吸，她说：“他本来就有伤在身，再加上因为我被他的父亲用了家法，他嘴上不说什么，其实一直都是在咬牙撑着！结果，听说我要结婚后，他彻底与庄家决裂，连夜去寻我……”
    那晚，好像老天爷故意难为，下了整整一夜的暴雨！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就不曾见过那么大的雨！屠家向来避世，住在半山腰，他就那样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几次差点跌落山涧……
    当那时的阮阮接到庄太太打来的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冲进暴雨里寻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倒在泥沼中的模样，她以为他死了，那一刻也差点就要跟着他一起离开！直到家人再三确认他还活着，她才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
    他足足烧了三天，她就在他的床前守了三天，不吃不喝，寸步不离。
    庄严能捡回这条命，确是老天垂怜，在他苏醒的那一刻，他的记忆出现了空白，而她也身处这片空白之中！那时，她突然明白一件事——她只要他活着就好，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在乎。
    于是，这个世上便再无阮阮此人，只有屠二妮，人称屠家二姑娘，一个对庄少堡一见钟情，从此死缠烂打的女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