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米粒紧张地看着陶然儿,一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额娘,生怕她接受不了这个消息,突然晕倒。
陶然儿内心虽然起了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仍然神色如常,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陶然儿感觉自己仿佛沉睡百年,如今终于醒了过来,她轻轻地哦了一声,抬起大眼,平静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小米粒。
人生真是充满讽刺!这样毁灭性打击的消息,居然是小米粒来告诉她的,其实立春宫的宫女太监还有姑姑都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他们是成年人,知道不能让她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全部不告诉她,但是小米粒是她亲生的儿子,又是一个小孩,肚子里藏不住事,他听到消息立马就跑来告诉她了。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关于李信志纳妃这件事,这个江南皇宫,可能张罗了一阵子了,绝对不是刚刚才确定的事情。她应该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人生真是悲伤啊。
看到自己的母亲神色平静,小米粒焦急地说道:“今天一大早,父皇带着我去给太后请安,坐在太后宫里,太后就问父皇忠仁的女儿怎么样,十五岁,长得像朵花似的,年轻,好生养——”
陶然儿的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一切又是太后,这个始作俑者,又一直是幕后的操纵者,关于她和李信志的爱情婚姻,她一直是在反对,现在陶然儿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她不想再与老太婆斗智斗勇下去,李信志说他娘活不了几年,依她看来,老太太活蹦乱跳的,再活五百年估计没问题,所以她放弃,她投降总行了吧。
小米粒看到陶然儿仍旧一声不吭,便着急地说道:“娘,爹爹当时没说话,奶奶又说到另位一个家臣的女儿,爹爹仍旧不说话,奶奶便说下个月的十号就要选秀,大概有五十位家臣的女儿要进宫,爹爹仍旧不说话,我一听就急了,我说娘说了爱一个人就只能娶一个人,不能同时娶很多人,奶奶说我混帐,爹爹眼圈红了,但是他也叫我不要乱说话,我想到你,我就很生气,所以我就从奶奶的宫里跑出来,跑来找你来了——”
小米粒说到这里,委屈极了,眼泪在他的大眼里转着圈圈,陶然儿内心感动,在这个世上,只有她亲生的孩子是和她同一条站线,和她在一起的。
她伸出手,将小米粒搂在怀里,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她抱紧了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头发上。
这个温暖的小可爱,他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温暖和安慰。
小米粒站在他母亲的怀里,轻轻地说道:“娘,我记得以前爹爹纳妃的时候,你就很伤心,后来还出宫了,现在娘你回来了,小米粒很快乐,小米粒不想娘再次出宫,所以一定要千方百计阻止这件事发生!”
陶然儿听到这里,内心一抖,在那个瞬间,她想放声大哭,为什么小米粒会从她的角度替她考虑问题,知道她绝对接受不了一夫多妻,所以要千方百计阻止李信志纳妃这件事,一个小孩都懂的道理,为什么李信志和李大娘却不明白,他们只是想让她接受,接受再接受,不停地挑战和刷新她的底限,到了最后,她被逼得,快要失去底线了。
陶然儿哭一会,笑一会,脸上是微笑的表情,可能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从她的脸上快速地滴落下来。
小米粒感觉到了,立马转过身,与陶然儿面对着面,他伸出胖胖的小手,替陶然儿仔细地擦着眼泪。
快五年时间过去了,当年那个两三岁白白胖胖的小孩,已经快长成小小少年,知道心疼娘,知道替娘着想了!
陶然儿看着小米粒,痛苦地想,李信志又要纳妃了,这件事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般,是谁也阻止不了的事情。
那么,她能怎么办,她现在失去了生育能力,李信志是帝君,必须子孙多多,李信志喜欢孩子,所以她只能接受这件事情。
只是她与李信志,是真的结束了。
小米粒替母亲擦着泪水,对她安慰道:“娘,你不要哭,我一定想办法不让爹爹纳妃。”
陶然儿苦笑一声,对小米粒说道:“小米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爹爹只有你一个孩子,确实少了一些,所以他要娶新的娘子,然后再生小孩。”
小米粒歪着脑袋,气愤地说道:“他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不能和你生吗,你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出来!”
陶然儿只觉得喉咙口在渗血,她沙哑地说道:“可是娘身体不好,已经不能生出小孩了。”
小米粒着急地说道:“那么,总会有其它的办法,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能生孩子,男人不能自己生孩子吗,就像树上可以结果子一样的生孩子?!”
这样天真的话让陶然儿哭笑不得,她只是抱紧了小米粒,对他微笑说道:“小米粒,你不要害怕,就算你爹爹纳妃,为娘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为娘再也不离宫了。”
真的吗?小米粒的眼睛亮了,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内心一块巨石终于落地的神情。
在那一个瞬间,看到小米粒放松的表情,陶然儿就决定不管李信志要纳多少女人进宫,这一次,她再也不负气离宫了。
因为她一定要陪伴小米粒长大,天下再重要,也没有小米粒重要。
一来是她已经北征过一次,北征失败,知道短时间江南肯定无意北征,二来,她已经错过了陪伴小米粒的时光,当年离宫时小米粒三岁,回到宫中,小米粒已经七八岁了,如果她再离一次宫,就算她有幸活着回来,那个时候,小米粒已经长大成人,不需要她了,她错过了他的童年时光,不能再错过他的少年时光了,因此,不管内心因为李信志纳妃多么的痛苦煎熬,她也一定不再离宫了,她要陪伴小米粒长大。
李信志纳妃,她的心已经死了,那么,对他不再爱了,那些妃子,自然伤害不了她。
小米粒听到陶然儿如此承诺,不由高兴起来。
陶然儿伸出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珠儿,看看时间,小米粒已经在立春宫呆了两个时辰了,她对他说道:“那好,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也向你承诺绝对不再离宫,你现在是上学的时间,快回去上课吧,等到了晚上,娘亲再来你宫里来看你,给你讲故事。”
“好!”小米粒答应一声,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就往外面跑。一会,他想起什么,对陶然儿说道:“娘,我想吃蕃茄,可是现在是冬天,没有吃,娘亲能想办法吗?”
陶然儿对小米粒微笑说道:“我想想办法,你先去上学吧。”
小米粒欢呼一声,开开心心地去了。
等到小米粒走后,陶然儿站了起来,宫女们在收拾招待小米粒的瓜果点心,姑姑走到陶然儿面前,对她说道:“之前没有告诉娘娘,是怕娘娘伤心,现在小米粒过来告诉您这个消息,奴婢们也放了心。娘娘有什么打算?”
陶然儿并没有责怪姑姑的打算,她走出房间,走到了外面的院落,刺眼的阳光照得她苍白的脸,强烈的光线让她一时之间睁不开眼睛。
姑姑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能有什么打算,心死了,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姑姑如同尾巴似的跟在她的身后,对她轻声说道:“娘娘,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但奴婢觉得,皇上依然最爱您,所以不如您去见见圣上,也许你们两个和好了,事情会有转机。”
看到陶然儿沉默,姑姑主动给她出谋划策。
陶然儿回过身来,看着姑姑,她的心中温暖,姑姑与她在立春宫相伴多年,渐渐,姑姑是真心替她着想,这一次,她没有劝陶然儿接受李信志纳妃这件事情,而是劝她与李信志和好,以此来阻止纳妃这件事的进程。
陶然儿对姑姑说道:“姑姑,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失去生育能力,圣上要纳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想纳妃就让他纳吧,这样这后宫也热闹一些。”
姑姑红了眼圈,急切地说道:“可是您——”
陶然儿摇了摇头,望着远方,轻轻地说道:“姑姑,这立春宫的大棚要重新修理了。”
什么?
姑姑表示没听明白,陶然儿对她说道:“小米粒想在早春吃到蕃茄,那么只能用大棚种植了,所以大棚不需要再种鲜花了,从今天起,我们改用大棚种水果蔬菜。”
大棚种水果蔬菜?
姑姑和宫女们互相看看,全都傻了眼,她们心想,娘娘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为什么得知圣上要纳妃,皇后不但不伤心痛哭,反倒思量着要用大棚种瓜果蔬菜。
陶然儿微微一笑,对她们说道:“你们放心,圣上纳妃,这一次,我不走了,所以我会一直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跟着我学习种反季蔬菜吧。”
她既然已经决定为了小米粒在这个宫中留下来,陪伴小米粒长大,那么,与其作一个怨气中天的皇后,成天无所事事,只知道以泪洗面,不如去掉皇后的身份,在这宫女当一个农妇,小米粒想在早春吃到各种瓜果蔬菜,那么,她就只能搞大棚种植。
这样也好,不当皇后,重新当上农妇了,她的内心一阵轻松,看着绿油油的瓜果蔬菜在大棚里成长,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站在虎村的田间地头,那个时候,她刚刚穿越来到这个时空,对于一切都充满了新鲜,那个时候,她与李信志相亲相爱,两情相悦,互相喜欢——那个时候真美好。
她喜欢当农妇,骨子里就是一个农民,只有拿起锄头,双脚踩在泥土上,她才能心地踏实安稳。
陶然儿吩咐道:“姑姑,你去制衣坊给立春宫每个人订做两身短打干活的衣裳,再叫出宫采办的人买一些农具回来。”
姑姑虽然想劝说陶然儿,但也知道陶然儿不是她能劝醒的人,因此,点点头,办事去了。
第二天,陶然儿就脱去皇后的衣服,打扮成一个农妇,拿起锄头在立春宫的大棚里忙活开了。
重新当回农妇的感觉真好!仿佛当上农妇,李信志纳妃这件事情再也伤害不了她,她又成了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陶然儿在大棚里锄地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不种鲜花了?”
她的双肩震了一震,但是仍然当作没听见,拿着锄头一心一意地翻地。
李信志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想种什么?”
陶然儿仍旧像聋子似的,埋头锄地。
看到她不搭理他,李信志只好叹息一声,走到陶然儿的面前,一只手放在她的锄头柄上,他对她轻轻说道:“为什么不说话?”
陶然儿只好直起身来,装作淡漠地看了李信志一眼,可是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李信志的目光时,她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李信志要纳妃的事情,一颗心开始流血。
她痛得身体缩了一下,慌乱地移开视线,想着天啊,那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仍然狂热地爱着他,这真的是是一件悲痛的事情。
李信志对她慢慢地说道:“这些鲜花是我和你共同培育出来的,现在居然全部挖掉了,多么可惜——”他双手负在背后,用脚尖踢了踢地面上的鲜花。
花香如同轻纱一般,在他的四周弥漫。
陶然儿对他淡淡地说道:“小米粒想吃蕃茄,所以我打算种一些,以后在冬天,什么蕃茄,黄瓜,南瓜这些瓜果蔬菜全部都能吃到,孩子吃得品种多,营养跟得上,才会长得又高又壮。”
李信志听到陶然儿这样的解释,一颗心放松下来,原本听说陶然儿又在立春宫搞大动作,担心是因为自己纳妃的事情刺激到她了,昨天小米粒突然跑出太后的宫殿,他叫太监去跟着他,就看到小米粒跑进了立春宫,他便知道陶然儿知道他要纳妃的事情了,他原本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后来想想,只能任由事态发展了,因为陶然儿迟早要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今天听说她又在立春宫搞大动作,以为她受不了刺激神经错乱了,如今看到她穿着农妇的衣服,收拾得齐齐整整地在种地,一颗心终于放松。
他为难地说道:“娘要我纳妃,因为我只有一个孩子。”
陶然儿抬起大眼,对他淡漠地说道:“我知道,小米粒昨天告诉我了,你去纳吧,但是李信志,你一旦纳妃,我们的夫妻缘份就结束了。你放心,我这一次不会离宫的,我打算陪着小米粒长大,但是我与你,从此之后,形同陌路。”
从此萧郎是路人,陶然儿想到这里,一颗心如同针扎般难受。
李信志心里咯噔一声,缓缓低下头去。
陶然儿继续埋头翻地。
李信志在那里久站无趣,只好静悄悄地走出了大棚。
他再次失去了她。
他的心与他的脚步一样沉重。
第19章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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