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孟夏左右，老家勤劳的农民就开始准备插秧了，以前还没有什么机械插秧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颗一颗用手将秧苗插进泥地中的。
    而插秧苗就需要放水灌田，我们这里除了相隔很远的一条河，就只有一个水流量很小的泉眼了，光靠现有的小溪流灌溉每一分田，很是困难。
    以前很多人都挑着两个大水桶去打水来灌田，但最近些年上游的河床改道，导致我们下游的水流量也小了，很多溪流的流水基本已经见底了，这一捅下去，打上来的一半多都是淤泥。
    除了那些距离河比较近的农户还可以灌溉以外，距离远的农户就头疼了，所以，为了保证有足够的流水供给，附近几个村上合起来每年都在修建水渠。
    大坟原里绕过巨坟那道水渠，就是事发两年前修建的，整个大坟原那么大一片地，里面竟然没有一条小溪路过，有田在里面的都需要到外面来打水。
    我老爸的田和小叔的田挨着在一起，因为老爸去卖鱼了，所以田都拿给小叔在做，他也是空闲的时候就出去跑车，农忙的时候就回来。
    事发那年大河的流水量比往年更少，所以在春节后村上就开始着手新水渠的规划和修建了，有一条正好就是途径我们家的田，所以修水渠的时候，小叔也去帮了忙的。
    修水渠肯定需要挖槽子，槽子挖好之后才能下水泥，不过当时在挖槽子的时候，挖到了好几个大坛子，有一个坛子还被锄头给挖烂了，里面掉出来好多的白骨。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死人，这个坛子也算是个简易的棺材了。
    上世纪甚至上上世纪，有些穷人家里死了人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金钱来买棺材，一口薄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比沉重的负担，但如果用草席卷着亲人的尸体下葬，又狠不下这个心。
    我们这里有个说法，人死之后，棺材就是在地府里面的床，墓穴就是在地府的房子，棺材用的有多好，在地府睡得就有多舒服，墓穴修得有多大，那在地下的房子就有多好。
    基于这个习俗，用草席卷着下葬，无异于让亲人到了下面谁睡在地板上，还前不遮头后不挡脚的，所以，就有穷人想出了用大坛子来装尸体。
    一个比米缸还几分的坛子可远比一口薄棺便宜多了，人装在里面至少能挡风遮雨，虽然要蜷缩着才能放进去，总比用草席裹着强。
    这几口大坛子，就等于几个棺材了。
    挖到别人的坟了，还是几个坛子放在一起的，这可是件大事情，以前不是没挖到过大坛子，但几个坛子埋在一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出现。
    因为这件事，还专门请来的陈瞎子，陈瞎子看过之后重新再大坟原里面寻了一块墓穴，当天就将这几个坛子给重新埋了进去。
    为此，还请来了办白事的那些个老人，在新坟前吹吹打打了一通，我记得那会我是有问过奶奶的，说的是那是唱出简戏给地下的人赔罪，毕竟别人住的好好的，挖了别人的房子还让人家挪了窝。
    坛子迁走之后，修建水渠的队伍继续动工，到几条水渠修完，都没有再遇到这里的事情。
    村里的小孩子一般是比较野，成天在田地里到处皮，那个坛子的事情我们自然很感兴趣，不过这类事情肯定不会让孩子看到，都被拦在了外面，只有一个家就在旁边的，趴在自己家的二层小楼上，看到了里面的一角。
    这小子叫黄岳，在我们那群人里面算是最野的几个人之一，他绘声绘色的给我们描述当时的情景，我们听得可入迷了，后来还带我们去挖出坛子的地方看，不过这个时候，水渠都已经通水了。
    我们自然是无比遗憾，为了表达自己内心的失望，在黄岳的提议下，我们集体在挖出坛子的地方撒了一泡尿，这件事后来被我爷爷知道了，还打了我一顿屁股。
    虽然坟都迁走了，但是这样故意在别人旧坟之上撒尿，那是可是侮辱死人的行为，当时我爷爷就说小心那些鬼晚上来找我，我因为挨了板子，心里犟，嘴上叫嚣着让它来，我不怕。
    为此，有多挨了几下。
    小时候我虽然比较愣，但是怕黑，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的，不是挨着爷爷奶奶睡觉，就是缠着小叔。
    爷爷奶奶睡的床，是从上面传下来的古董货，好像是晚清的，用橡木和樟木做成的，床架和床边的雕花装饰上还贴着许多精心打造的金属片，据说还有金箔，只不过在大跃jin时期，这些金属都被扣走了，现在这床连漆都磨掉了许多。
    不过因为有樟木的关系，夏天睡床上很少有蚊子来咬，很是舒服。
    我记得在挖出坛子的地方撒了尿之后，晚上总觉得心里怕怕的，所以又挤到了爷爷奶奶的那张大床上，这一两年我一般都和小叔睡的。
    就是这段时间，爷爷奶奶看到那白色的鬼影，像是一团人形的床罩一样，站在房间最黑的角落里面，每次出现就对着床上的我一直笑。
    奶奶说最开始那白影就只是在晚上会出来，站的地方也是在墙角，它的身体忽大忽小，看起来很诡异，和衣服一样苍白脸上的笑更是吓人，嘴角都裂到耳根位置了。
    爷爷奶奶找来陈瞎子在家看过，陈瞎子给了奶奶一个护身符让挂在床头，想来应该没啥事情了，可没过两天，那白色的鬼影出现的次数反而开始增加，每个晚上要来好几次，甚至连中午都会出现。
    老房子的屋顶很高，采光很是不好，就算是白天也阴黢黢的，就算后来在房顶有些位置装上了玻璃天窗也没好多少。
    白色鬼影晚上来就算了，连中午睡午觉的时候还来，这可真的吓坏了爷爷奶奶，而且根据爷爷的观察，这鬼影每次出现，都是我睡熟了之后才来的，我要是醒着或者没睡死，这鬼都不来。
    本来奶奶以为有陈瞎子给的护身符，应该没问题，直到有一天我在房里睡午觉，奶奶出去买东西回来，看到那鬼影已经趴到了床边上，距离我只有一米出头的距离，吓得她直接叫出了声。
    奶奶的惊叫让鬼影回过了头来，看到来人后那鬼影就想往我身上扑，可奶奶的叫声把我也吵醒了，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鬼，消失前离我仅有一掌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