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骨科向主任和王主任走进灵棚的时候, 灵棚里只有陈文强扎着孝带、垂泪在给李主任烧纸。李家的那仨小子被他赶回家吃晚饭。
“你们仨不吃晚饭在这守灵怎么成!这大冬天的, 回去多喝点儿姜汤。”
孙管理员也劝女婿带俩兄弟去吃点儿东西, 一会儿下来守灵,别让陈院长担心。至于其他人, 在李敏和穆杰挽手走了以后, 便也都回家了。
向主任和王主任在李主任的灵前鞠躬, 陈文强以丧家自居还礼。祭拜后, 向主任默默地呆立在李主任的遗像前, 久久不能言语。
王主任对陈文强说:“老陈,那时候我们多年轻啊。老李那时是省院当之无愧的一把刀,第一把刀。”
向主任转身抱过一刀的黄裱纸,蹲在瓦盆那儿,寒着脸一张接一张往火里扔。陈文强拉着王主任错开几步,由着向主任蹲在那儿红着眼发泄。
向主任的声音不算大, 但是陈文强他俩也听得清楚他嘟囔的是什么。
“老李啊, 你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不佩服你的耿直甚至是恃才傲物, 那叫个不体恤媳妇、不考虑孩子的男人就能办到。但我佩服你有天分还认真, 更佩服你带出了老梁和老陈。有时候我都想要是这十来年没你仨陆续回来, 我就还是省院与老程平分秋色的一把刀。
可是今天的手术, 唉,老李啊,我不如你。换你上台一定比我做的漂亮。可我最不如你的是二、三十年一直在临床, 却没带出来一个有老梁和老陈半点儿架势的人。我要遇到你这遭, 可就没有你这样能走得无牵无挂, 老嫂子和孩子们都有人照应的了。”
向主任本来对老李这事儿心态很平和的。可他也没预料到一张老李的遗照、一张二十年前的照片、就能让他失态了。也许更可能的原因是今天手术的不顺吧。刚才他把骨科大夫都留在科里写病历,未尝不是一种发泄。
然而手术的不顺,他又没法埋怨陈文强分组偏心。毕竟老梁也差点儿下不来台;老石那组又是19组里最弱的;李敏跟着陈文强连轴转地上手术,连消毒、移床的时间都没得歇,最后累晕在洗手间门口;老程进了icu……
关键还是老李倒在了急诊室再未起来!
把整刀黄裱纸烧完,向主任红着眼睛站起来对陈文强说:“老陈,当着老李的面,你说,今天要不是李敏周全你,你是不是没法把脑外伤的都拿下来?”
陈文强点点头。
向主任接着有点儿激动地说:“老陈,我今天在手术台上差点儿就下不来。你知道吗?”待陈文强点头了,他又接着说:“你看老梁的普外有谢逊,你脑外有李敏,骨科你也得掂对着给我寻摸个差不多的苗子吧?不为别的,就为老李三十年前在骨科的辉煌后继有人。”
陈文强被向主任说得又红了眼圈。
省院目前还有多少人知道老李最初是骨科专业呢?自己和老梁能把骨科的手术吃下来、能把骨科的家什使得那么好、老梁能在下放的时候活得如鱼得水、自己能在唐山的抗震救灾中表现突出,那完全是那两年跟随老李得到的……
王主任看陈文强那样子,拽了向主任一把说:“那种苗子是可遇不可求的。咱们回去把骨科的年轻人好好培养培养。若真有好苗子,老陈不会忘记骨科,他也肯定想重现二十年前老李在省城的辉煌。”
向主任和王主任一扮演红脸、一扮演白脸,在老李灵前的这一番话,话里话外对李主任的推崇,深深地感动了陈文强。他呐呐道:“能记得老李的人不多了。能记得老李的人不多了。”
向主任拍拍陈文强的手臂,说:“老陈,老李有你和老梁,这辈子算是衣钵有承了。你不要亏待了老李的身后事儿。后天送灵你得去!”
陈文强的理智在线,他不敢应承下此事儿。若是后天外科患者有什么意外,自己能丢下患者去送老李吗?
王主任拿了一刀纸,蹲去瓦盆边为李主任烧纸。他没像向主任那样一张一张地烧,而是整叠扔进瓦盆里,用烧火棍挑着。黄裱纸从最初的似乎没燃起的状态,到大火突然窜起来,他的额发都被燎了一下。
烧焦头发的味道立即在灵棚里蔓延开来。王主任惊慌失措地往后闪,重心失衡后坐了一个屁蹲。
原来他对李主任的辞世也不是那么平静的啊。但陈文强和向主任他俩假装没看到他的窘像。俩人沉默地等王主任烧完了那刀纸。
“老陈,你多保重。老陈,咱们省院外科还得靠你的。”向主任终于说出来这一年多压在心底的话。换自己去陈文强的位置,没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把省院带到目前的高度。
王主任则说:“陈院长,你差不多也该去休息了。我听说李大夫今天在手术室晕倒了,那些脑外伤的患者还指着你呢。”
“是啊。陈院长,院里不少事儿还得你出头呢。” 向主任也开口相劝。
陈文强领情:“谢谢你们。我一会儿就回去。”
李家的仨儿子这时候已经下来了,他们仨就站在灵棚门口等着,准备向离开的向主任和王主任还礼致谢。
向主任拍拍老三的肩膀说:“老三啊,一切有你陈叔叔。但要是你陈叔忙不过来,你来找我,力所能及之事儿,你们哥几个叫了二三十年的向叔,我是不会藏起半点儿本事的。”
王主任也跟着说了类似的话。兄弟仨再次向俩人致谢,然后目送他们进了各自的单元口。
“陈叔,你也回去休息吧。医院的事儿多,你也累了一天了。”老大劝陈文强回去休息。
“好,我回去了。有事儿你们就找我。”
*
辞别了三兄弟,陈文强抬头逡巡,看舒院长家的灯还亮着,便上楼敲门:“老舒,是我,陈文强。”
房门应声打开。
舒院长站在门里说:“进来吧。还没吃呢把,给你留了饭呢。老楚,老陈过来了。”
“知道了。老陈,你去洗洗手,我这就把饭菜给你端上来。”老楚答应着从里屋走出来。
舒院长俩口子知道陈文强晚上会过来,一直在等着他呢。等陈文强从洗手间出来,饭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老楚很体恤陈文强的感情,酸菜粉条冻豆腐,浇汁萝卜丝素丸子,两个菜都是素的。
舒院长把筷子递给陈文强的左手,说:“傍晚的时候,我让司机送小尹去爸妈那儿了。让她跟爸妈说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嗯。”陈文强洗了手坐到饭桌边上。“她过去也好,三个孩子都在那边呢。”
老楚把水杯放在陈文强的右手边,说:“也就你还把他们当孩子,舒云要是不读研究生,早工作早结婚了。”
陈文强挑了一筷子酸菜进嘴,吃完以后才说:“在我妈那儿,咱们仨也还都是孩子呢。老楚,你不用陪我们俩了,你先去休息吧。”
“那你俩也别太晚了。”楚主任在急诊忙了一天,也疲惫万分了。
“嗯。”陈文强夹了一个丸子,擎在嘴边先答应了一声。话毕才继续吃。
热乎乎的饭菜进肚,陈文强觉得自己好像缓过来一些了。
“慢点儿吃,酸菜这玩意得嚼烂了。”舒院长提醒他。
陈文强放慢吃饭的速度,吃得差不多了,方才有精神与陪在一边的舒院长说话。
“老舒,老李的后事儿,你看怎么办好?”这是陈文强今晚过来的目的,也是舒院长等他的原因。
“只要差不多的,我都会支持你的。”舒院长先给陈文强吃一颗定心丸。“你先吃饭,吃完再说话。这都是馏在锅里熥着的,凉得快。”
陈文强便端着饭碗继续吃饭,舒院长接着痛心疾首地自责:“唉,老李他倒在急诊室,我也很难受的。归根到底还是我们这些年人才断层,造成急诊室缺少一个领头羊的,一直是门诊代急诊地对付。我急于求成,想把急诊科这一块短板补足,心急想用退休人员去暂代造成的。”
“不怪你,我也赞成他去急诊室。咱们省院缺少一个外科各专业都能拿得起来的急诊科主任,除了他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我也心急了。今天这么大的事儿,就不应该留他在急诊。”
舒院长等陈文强撂下筷子,才曲中指敲着桌子说:“老程今天倒在手术室,你认为老李今天上手术台能坚持下来吗?”
陈文强愣了一下子就捂住脸,泪水慢慢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顺着手背滴露在桌面上。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稳定了情绪。他明白今天就是老李过不去的“劫”——如果去了手术室,他会比老程更早地倒下。
但他还是不肯认账:“可老程活下来了。”他呐呐自语。“如果他在手术室,或许能像老程那样被抢救过来的。”
“会吗?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有多大?”舒院长冷静地追问了一句。
陈文强捂着脸答不出来。
老程有冠心病,故而他随身带着救心丸。手术室的护士都知道他这习惯。他一倒下,巡台护士就从他洗手服的左胸口袋里掏出药给他用上了。
但是老李,老李要是倒下了,势必会引起手术室的混乱。等其他手术间的人赶过来,不仅很可能会错失了抢救的最佳时机、还要耽误了台上正在进行的手术。
舒院长知道陈文强能想明白这里的区别。他留出时间给陈文强去想,自己站起来去洗手间拿了毛巾回来。他推推陈文强的胳膊,把毛巾递给他擦脸。
“小强,老李的身后事儿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章程没有?和老李的家人商量了没有?明天上午的院务会,你得先把方案提出来,然后或者派人与老李的家属确认了。别耽误了后天出灵。”
陈文强接过毛巾擦脸,清清嗓子说:“我是真么考虑的。先是李嫂子。按规定工亡遗孀没有工作的,可以领公亡者40%的退休金。但李嫂子病退,咱们能不能把老李的40%退休金给她?不然她这有工作的、还不如那些没工作的了。”
舒院长点点头。“这事儿可以。其他的呢?”
陈文强眼神漂移、回避与舒院长对视,他心虚了。
“那个年前的时候,老胡跟我说起临海那家医学院要设放射医学专业。是三年制的大专,今年在全国开始招生,计划是两个班60人。他们怕招不满,准备招一些内部子弟。我当时就应了老李。我想秋天送他们家老三去学习。”
“行。”舒院长立即点头。这个小强啊,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个模样。信口开河后,等自己给他兜着。虽然院里去年做了决定,不再选送本院子弟去委培,但老李是倒在工作岗位上,倒可以另当别论。
“再一个我想这次把他家的二小子调去司机班,你看能行吗?”这个是他俩人前年就有的计划,想以后把老二弄去当司机。
“这个放院务会讨论吧。我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阻力。”
陈文强把毛巾仔细地叠整齐说:“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了。剩下他那老闺女,反正是留在手术室工作,有老梁在,手术室护士长李勤会额外关照那孩子的。或许他们家明早还会提出什么别的来。若也是在人情之内的,咱们再考虑。”
“行,那就这样吧。明早上班前我过去问问李嫂子和李家的那几个小子,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陈文强端起空碗等要送厨房。
舒院长拦他:“你放那儿我来收拾,你回家睡觉去吧。明早小尹那边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管。你这几天就处理外科的事情吧。外科安稳,咱们就是不能立大功也不会有错的。”
陈文强躲避一下,自顾自把碗筷送去厨房,舒院长跟在他后面把剩菜盘子端进来。
“嗯,我会加小心的。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呗。”陈文强拦住舒院长,自己抓起水龙头上的洗碗抹布,“就我一个人的碗筷,顺手洗了就是的了。”
“噢,对了,老程那里我去icu看了,他应该没什么事儿了。icu洪主任说明天把他转回心内科。你明天记得一定要抽空去看看。还有那个潘志和李敏,你明天得空儿了也去看看潘志,我听说他摔伤了。我和唐书记晚上去外科,听说李敏一直在昏睡着,倒是潘志醒过来就回家了。”
“好。我明天去看看潘志。” 陈文强洗了碗、回客厅,他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走到玄关那儿换鞋。
换好鞋子,他手扶门把手,然后回头又对舒院长说:“小李应该没什么事儿,她是前天就发烧,今儿个也是38°多的,生理期带病上手术累的。今儿个要不是她提议把开颅手术变成了流水作业,后面的那仨脑外伤的、就得扔一个了。不过刚才她和我一起去太平房看了老李,她又跟过来这面祭拜,休息两晚应该就没事儿的。”
舒院长沉吟一下又问:“我听说李敏她男朋友回来了?”
“嗯。昨晚回来的。要没今天这事儿,估计人俩今天就登记了。穆杰才从前线撤下来,唉,老李这事儿,我希望不会影响到李敏的婚期。”
舒院长沉吟一下说:“倒也不会影响李敏婚期吧。该登记就登记。只不过不好请同志们喝酒罢了。那个,你明早让你们科护士长写份材料给唐书记。咱们省院年轻大夫需要李敏这样的典型,这次事故处理好之后,上头应该会表彰一些人,到时候让老章润色润色报上去。”
陈文强马上应了此要求。把老李的后事安排好了,他的心情不复进来时那么沉重,但疲惫的脚步提醒他要赶紧回家休息。这一天没歇气地忙乎了17个小时,但跟下来工作将会更紧张,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状态。
虽如此,他下楼时还特意往灵棚那儿拐了一下,见李家老大的老丈人孙管理员正在安排他哥仨轮流守灵。他便把自己与舒院长初步拟定的后事安排说给他们听。
“我能想到的暂时就是这些了。今天晚了,就不上去看你妈妈了。若她还有什么其它要求也不妨告诉我。”
李家仨儿子见陈文强这一会儿就与舒院长沟通好了,千恩万谢,老大送陈文强去到单元口。
“陈叔,这已经非常感谢你了。你做了一天的手术,快回去休息吧。”
“嗯。有事儿别不说,我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我都会努力给你们办的。”
“是是,我们明白。陈叔,你考虑的已经很周全了。若无意外,也就是这些了。” 李家老大明白陈文强说的这些,这已经涵盖了自家的所有事情了。
*
范主任也是小半夜的才回到家,吴冬给她开门,端上自己做的晚饭。
“你爸呢?”范主任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给儿子,然后解围巾、脱羽绒服。
“才睡下了,我看我爸今天累得够呛。”
“睡前吃药没有?”
“吃了。我看着他吃的。”吴冬放好袋子,又回身把羽绒服等接走。
“小凤那里呢?”
“我九点多从医院回来,科里挺安宁的。她儿科的患儿倒没增加。”吴冬跟去厨房,帮着端饭菜。
“嗯,那就好。你今天的事儿办得顺利吗?”范主任一边吃饭一边问。
“顺利。东西我放在你床头柜那儿了。回头你帮我锁邮票一起吧。”
“行。我听说潘志在手术室晕台还摔伤了,你明天过去他们家看看他。”
“好。”
“明早给小凤送饭,让她下夜班过去看看李敏。李敏今天在手术室晕倒了。”范主任指指自己提回来的东西,“这个明早拿过去,你在上班前先给李敏送去。”
吴冬点头。然后有点儿担心地说:“我看我爸的情绪很不好的。他说他看着李主任倒下的。”
“唉。没办法。该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你李大爷啊,他年轻时候的风头不比普外的谢逊小。你李大娘那时是咱们省院最漂亮的护士。他这辈子啊,前后都挺顺溜的,就是中间那十来年牢把身体熬垮了。”范主任为老李叹息:“这眼看着万事如意,他却撒手了。到底是少了点儿福气。”
吴冬认同母亲的话,他点点头站起来收拾碗筷。母子俩一起往厨房去。
“二冬啊。”
“你说,妈。”
“你弟弟和你、还有你姐的性格都不同。我有些后悔让他参军了。他那性格在军营里硬碰硬的,吃了多少亏咱们也没办法,但眼看着他这几年还越来越刚。这过刚易折,你李大爷就是个例子。你得空就写信好好劝劝他。”
“嗯。李大爷是因为和赵大夫他父亲吗?”
范主任擦手说:“就不是赵大夫他父亲,他那种性格也会遇上别的麻烦。陈院长遇事是有家里在兜着的,他可没那个好条件。这一辈子搭进去不说,那年你李大娘为了救他……”范主任说道这儿,打住话头不再说了。
算了,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呢。
吴冬听了半截话,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就跟在范主任后面打磨儿。
“你多大了?啊?又不是三岁孩子要吃糖的。你磨也没有用。你赶紧烧点姜汤送下去。”
“我帮着搭的灵棚,李大嫂子送姜汤下来了。”
“她是她,你是你。那是她给后勤那些人的。你现在送去就是给守灵的李家三兄弟的。二冬啊,要是李主任活着你往李家兄弟跟前凑,没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这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不一样。李家仨小子吃了二十年的苦头,他们要是绷住劲儿和这几年一样地努力,咱们宿舍楼般对般的孩子,以后没几个会比那哥仨强的。”
“嗯。我明白。”
“明天你过去灵棚帮忙。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好。”
*
梁主任过来十二楼的时候,石主任和张正杰还没有查完房。于是查房变成了三个人。张正杰对梁主任过来查房,他单纯地认为是老梁想帮陈文强和李敏。因为脑外伤的五个患者,只有最重那个送去了icu,其他的几个都留在十二楼,再加上前天那俩开颅的,神经外科的压力其实很重的。
他心里这么想的就开口问梁主任和石主任:“咱们这神经外科的患者越来越多,比得上去年这时候的胸外科了。你们说等西边搞好,神经外科会不会单立出去啊?”
“应该。”梁主任这么回答。
“或许可能吧。”石主任对期望地等着自己答案的张正杰,犹豫一下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三人这么晚了联袂查房,惊动了十二楼的所有住院患者和陪护。他们能走动的都起来,很尊敬地跟三位主任打招呼。只有今天入院的那些伤者所在的病室,静悄悄的之后陪护和家属的默立迎接着他仨。
一个个伤者查过去,三人都对明天的工作心里有了隐隐的担忧:少了老李,病了小李,陈文强若不能全心回归在临床上,十二楼只剩了石主任带着郑大夫、杨宇和覃璋,这等于塌掉了一半。
梁主任担忧地对石主任说:“我们先去老李那儿看看,明天再与老陈商量下看吧。”
“是啊,找陈院长商量商量吧。”张正杰觉得自己爱莫能助,十一楼的患者也住得满满的,没可能抽人出来帮忙。
石主任却不甚在意地说:“老陈会把这二三十人放在前面的,医院的行政工作,我估计他会往后放放的。”
“但愿吧。”梁主任和张正杰心里都这么想。
因为有老李的身事儿放在那儿呢,陈文强怎么会不参加院务会!
旦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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