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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20

    正月初二全院照例还是照例要上班大查房的。但夜里的降雪, 让按时上班的所有人在到岗后得先去扫雪。张正杰看着住院患者一览表上新入院的那些患者, 甚感为难。根据这些患者的入院情况,科里该留一个大夫的。可是这扫雪是体力活, 男大夫不去难道让护士干吗?
    护士长就说:“主任,我问问楼上, 看是不是李敏留下,她留下咱们就不用留人了。”
    张正杰点点头,还真是这回事儿。
    “李主任, 过年好啊, 我是十一楼王静。那个我想问一下, 你们十二楼是不是留李敏看家,我们科这两天收了十好几个住院的。要是留她看家,我们就放心了。”
    “行啊,那就留她吧。”
    李敏却不同意呢。“李主任, 你留下看家了, 楼下的那些患者你费心了。”
    李主任就说:“楼下点名要你这个住院总。才住院的患者我都不熟悉, 你留下有事儿处理起来也容易。”
    陈文强听着李主任说话囔囔的鼻音,想着李敏才提醒自己的事儿,就劝他:“小李好心替你,你就别去扫雪了。”
    石主任也劝:“感冒了再挨冻, 回头真得要打针吃药的。咱们外科这一组组的值班安排,可承受不起你掉队的。”
    见石主任这样说, 李主任就勉强答应了。
    李主任这感冒也有三十那天扫雪冻出来, 在家谁劝吃药他也不肯, 只喝点儿姜汤对付着。一早李主任前脚除了家门,他老伴儿后脚就给李敏打电话,请李敏转告陈文强,别再让李主任去扫雪。
    当王静看到李敏也出来扫雪时非常惊讶,她赶紧问:“你出来扫雪,你科留谁看家了?”
    “李主任感冒了,留他看家。”
    王静心有余悸道:“我们科还有好几个打架受伤的呢。”
    “你放心好了,他这回肯定会仔细的。”石主任劝她一句。
    可是张正杰不会放心的。没干多一会儿呢,就找了个借口把护士长打发回去了。
    “你回去看着,可别再出上回的事儿了。”
    王静是明白他的心思,这人和自己一样好强半辈子了,挨了批评后心里就没过去那个坎。她便也顺从自己的心意,就着张正杰的话,放下推雪的刮板回去科里了。
    她回到科里,却见李主任在十一楼的监护室那边走出来。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是不是不放心我啊?”李主任很直白地问。
    王静遮掩道:“科里还有别的事儿,我得回来处理,不然那么多眼睛看着,也不敢回来的。”
    “?”李主任满脸的疑问。
    王静见躲不过去就只好说:“年前科里有一笔钱,我们科主任说是过年派给大家,我这就是回来先把钱装好,图个吉利了。 ”
    “多少啊?”李主任试探着问:“往年可没有这个先例的。”
    “不多,一人一百。”
    李主任想一下十二楼的小金库,算算账,发现一人也一百就掏空了。他点点头说:“回头我跟他俩商量下,看看我们科能不能也发。小静啊,你们科这么搞可不地道啊。你说楼上楼下的才分科没多久,你们就整这事儿,不是动摇军心嘛。”
    护士长嘿嘿一笑说:“我们也是没办法。年底这俩月奖金照去年差了一大截,都让骨科超过了,再不做点儿收拢人心的事儿,可能今年就不好要人了。”
    “嘿嘿,范这事羊毛出在羊身上的。”
    “这么说多难听啊。”护士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叠带有银行标记的利是封,挨个往里装钱。崭新的百元,她要看着编号放,不然可能就出现两张粘在一起的情况了。
    “有没有小李的?”李主任等她装完了问。
    “肯定有她的。张主任都说有李大夫做住院总,他睡觉都不待想科里的事儿。”
    “那是。”李主任抽抽鼻子,拢紧身上的军大衣。
    “是不是前天冻的,你有没有喝点姜汤、烫烫脚啊?”
    “今天回去就喝。老了,稍微冻着一点儿就受不了。要不是小李想着我,我刚才就出去扫雪了。”
    “那你回来还不得发烧啊。”
    俩人正说着话,监护室的呼叫铃响了,李主任看了房号立即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喝酒吃饺子,偏要来医院花钱。”
    *
    扫雪回来,护士长给李敏打电话:“李大夫快下来,咱们科给你发压岁钱了。”
    有这好事儿?但李敏知道十一楼的护士长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人,她看李主任正与陈文强、石主任说事儿,好像一时半会儿有不会立即查房,就对吕青说了一声:“我去趟楼下,马上回来。”
    十一楼各个都欢欢喜喜的。签名、领压岁钱,“过年好”充斥在每个人的耳边。李敏领到钱向张正杰和护士长道谢,张正杰就说:“这是你该得的。还有半年的住院总,继续好好干啊。”
    “是是。”李敏揣着钱,高兴地回楼上了。
    “开始查房吧。”陈文强见她回来,就立即进行今天的主要内容。“查完房早点儿回家过节。”
    十二楼的患者少,能够出院的早就回家过年了,剩下的都是小年之前做的手术。虽然患者都在平稳的恢复期,但是以李主任为首,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认真地查过这二十几位患者后,陈文强招呼李敏:“小李,你跟我去楼下看看,楼下这两天收了不少人。”
    “是。”
    “老李,老石,那你们别人是可以回家了。”
    今天白班是张正杰值班。
    楼下的患者比较多,快要住满十一楼了。张正杰查得仔细,几个大夫走起来就比较慢。陈文强有李敏给他介绍病情,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陈院长,过年好。”
    “过年好。”陈文强见张正杰查得仔细,非常满意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不用报病史了,李敏悄悄松了一口气。跟陈文强请假道:“老师,我上楼喝几口水就下来。”
    “去吧,不用下来了。”
    李敏走出病室,才往楼梯那边走了几步路,身后传来护士的喊叫:“李大夫,李大夫,那个2病室6床的患者不舒服。”
    2病室6床?是股骨颈骨折内固定术后、那个捡破烂的老头?才看过他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啊。但是患者家属那老太太在护士的身后出现了,虽然隔的距离远,但是她的惊慌失措不是假的。
    李敏赶紧往2病室去。
    不到半小时之前还见这患者与自己说“过年好”呢,但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躺在床上,气喘吁吁,额头遍布汗珠,口唇出现紫绀,神情让李敏觉得恐怖——这是典型的缺氧表现。要窒息!
    李敏赶紧按下床头的急救铃,另一只手旋开供氧设施,飞快地将透明的硅胶管套在患者的头上给他吸氧。然后掏出听诊器,也顾不上焐热听头了,扯开老头的前胸衣服听诊:满肺的哮鸣音。
    左肺这样,右肺也是这样!这患者的病史李敏是很清楚的,但她怕患者隐瞒病史,赶紧追问老太太一句:“他平时有没有哮喘病?你跟我说实话,我才好救人啊!”
    李敏的汗水滴了下来。
    护士进来了,她大声问老太太:“你按的铃?李大夫不是在这儿吗?”
    “推急救车来。上心电监护,快!”李敏的说话声都变了。刚才说多话后的喉咙干哑,现在一喊撕拉撕拉地疼。
    护士也发现床上的患者不对了,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边跑边喊:“张主任,2病室抢救。”
    老太太见李敏变色,她怕得发抖哽咽着说:“没有,他没有哮喘。我俩好好说着话呢,他就突然这样了。”
    李敏算下手术后的日期,难道是肺栓塞?没等她想明白呢,张正杰和陈文强等人闻声冲进来了,没走的护士长等人也推着心电监护、急救车进来了。
    “给icu和麻醉科打电话,让他们来人。”陈文强在场指挥,所有人立即安定下来,按着他的指示开始有条不紊的抢救工作。
    老太太拉着退后的李敏问:“闺女,他这是怎么啦?”
    张正杰回头替李敏回答:“术后卧床太久,考虑有肺栓塞发生。”他太了解这对老夫妻了,除了三顿饭,是舍不得花钱吃零食的,所以不存在误吸的可能。
    术前的肺片检查,也不支持有肺气肿;刚才李敏报告的双肺布满哮鸣音,也排出了气胸的可能;没有哮喘病史,那剩下的,那很可能就是肺栓塞了。
    骨科患者术后最可怕的并发症!
    心电监护上显示:心率142次/分,呼吸35次/分,血压190/110mmhg,血氧饱和度仅仅是88%。
    在场的人也都想到是肺栓塞!
    骨折的患者,很有可能当时在骨头的断裂处就有脂肪细胞游离;骨科术后的患者发生肺栓塞,除了上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可能是手术造成了脂肪细胞进入血管;再有就是卧床造成深静脉形成血栓的可能了。
    然后不论是脂肪细胞形成的栓子还是深静脉脱落的血栓,随着血液循环进入肺动脉。一旦堵住了肺动脉,患者就无法进行有效的的氧和,临床表现就是突发的急剧缺氧。
    但是放在这个患者身上,他术后已经十天了,非常可能是术后卧床这些天里,在下肢形成了深静脉血栓。这几天他开始离床,做轻微的活动……造成深静脉的血栓脱落。
    但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发生了肺栓塞,真的就是九死一生了。因为人体的血液运行,要经过肺动脉进入肺泡进行气体交换,然后到左心室再进入到全身各处。
    如果肺动脉被血栓堵死了,不用2分钟,患者的心跳就会停止。哪怕现在推去手术室取栓,都来不及的——谁都知道肺栓塞完全堵死是不留取栓的余地……因为麻醉,需要时间;开胸,还是需要时间……
    *
    患者突然间眼球上翻,大叫一声,晕死过去。但他的呼吸还是那么急促。可这些变化的发生,从李敏进到2病室开始计算,时间没超过2分钟。
    心电监护仪上,患者的心率在下降,130次,120次,100次,90次……
    “肾上腺素。”陈文强喊得声音撕裂了。
    护士长的动作非常快,立即将手中准备好的肾上腺素推到患者的静脉里、才开通的液体通路。麻醉科姜大夫和icu的洪主任也来了。
    看样子是接了电话就跑过来的。
    李敏站在床尾不碍事的地方快速汇报抢救病史,还不等他们采取任何措施呢,患者的心率降为0了。
    大势已去。
    可在场的人谁甘心啊!icu的主任是陈文强从医大icu挖过来的,麻醉科过来的是姜大夫,他也是经验丰富主治医了。陈文强和张正杰让开位置,他俩立即接手抢救工作。张正杰看李敏站在床尾那儿记录,就对她大声吆喝:“你把老太太掺出去。”
    李敏赶紧动腾,连拉带拽地把老太太糊弄了出去。护士长也指挥护士抬进来两架屏风,展开后遮挡了两边患者的视线。
    “闺女,闺女,我老头没事儿吧?是不是他没事儿的?你说我信你的。”老太太揪着李敏的衣袖,那企望的眼神让李敏说不出来话。
    她该怎么跟老太太说啊!
    病室里的抢救仍在继续,半个多小时以后,张正杰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他沉痛的表情、不敢看老太太视线的眼神,让老太太下意识地抓紧了李敏的衣袖。
    “大娘,我们尽力了。你家大爷他去了。唉!”
    张正杰一拳砸到自己的掌心,以此发泄自己的懊丧和无力挽回患者生命的挫败感。疼痛让他咧嘴、也让他皱紧眉头快聚到一起了。
    老太太不敢置信地看看李敏、再看看张正杰,她重复了即便“走了,走了”,似乎在琢磨张正杰的“走了”是什么意思。但她突然甩开李敏的衣袖,以与她年龄不相符的速度往屋子里奔。亏得张正杰动作快,才一把拽住被甩得趔趄的李敏,然后一个箭步跨过去,险险拽住老太太的后背心,才免得左脚绊右脚的老太太摔倒、磕到脸。
    老太太跌倒了,但是距离地面没半尺处,扎撒着双手被张正杰提溜住了。人没有磕伤,但她的嚎啕哭声,在张正杰把她掺扶到死者的床前时,猛然爆发出来了。
    “老天啊,怎么就把你收走了啊!没了你让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苍老、暗哑的声音,混合了失去伴侣的孤独哀鸣,痛彻心底、悲恸到骨子里的哭喊声,让见多了生死的陈文强都扭过脸去。
    这老太太的一辈子太难了。
    她的以后更难了。
    护士长招呼人给太平间打电话,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装殓起来。等人完全僵硬了就不好换衣服了。
    李敏跟着陈文强、张正杰回去主任办公室,整个十一楼瞬间失去了过年的欢乐。
    哪一次面对死亡都没像这次这样让李敏感到难过。她甚至有隐隐的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去说服老太太,患者不选择做手术,是不是少了一半的肺栓塞可能。
    她这么想就这么说了。
    陈文强嗤笑:“一半?手术中脂肪细胞进入静脉血的可能性,会超过他股骨颈断端的游离脂肪进入血液的几率吗?”
    张正杰脸色灰败:“大过年的遇上这样的并发症,也是命。不手术,他卧床的时间会更久,深静脉血栓的几率也会更高。像你这么自责,我现在不是该去投自来水自杀了?”
    这样俏皮话,这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
    “张主任,你跟老太太好好谈谈,这老头咱们还是应该明确死亡原因的。肺栓塞只是咱们的猜测,具体是怎么个情况,还要看尸检结果。”陈文强吩咐张正杰。“让医务处协助做工作吧。”
    张正杰沉重地点头。
    秦处长才回到家就被叫了来。坐在十一楼的办公室里,秦处长的心情很不好,但是看着陪同的陈文强、张正杰、李敏、还有姜麻等,他的心情突然没那么糟糕了。
    了解情况后,他问李敏:“老太太呢?”
    “护士长陪着在大夫值班室呢。”
    他支使李敏:“李大夫,你去把老太太请来了。”
    “是。”
    李敏听命行动,小曹迈步想跟过去,被张正杰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秦处长把自己的来意一说,老太太就问:“尸检是什么?”
    “这个,李大夫你给她解释。”
    李敏本来就没座,这时候就往前走了一步,对老太太说:“大娘,尸检就是能够弄明白的死因的一种方法。对他是于事无补,但是对我们,却是能够提升我们的医疗水平。”
    “怎么检查呢?”
    李敏深吸一口气说:“就是要请专家切开他的肺动脉、看他的肺动脉里是不是有血栓,血栓是不是把血管堵死了。只有完全堵死了,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这样抢救不及的局面。”
    老太太没表态。
    “大娘,这是我们陈院长,你看到他主持的抢救。他是我们省神经外科专业的专家。张主任是骨科的主治医,前年学雷锋的先进个人。这是从医大调过来的icu洪教授洪主任,他在医大就是icu的主任。你刚才也看到了,他和姜大夫来的很快。我们真的是尽力了。”
    老太太点点头说:“姑娘,我知道你们尽力了。护士一喊你,你就跑过去了。可是,可是,可是我以后怎么办啊!”
    李敏看向秦处长,自己说的老太太都明白,但是老太太不按着自己的问话给回答。但秦主任不吭声,陈文强也不表态,李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大娘,我们知道你很伤心。我,我也很难过。但是,我想劝你接受尸检、查明死亡原因,让我和张主任,我们这些临床大夫看看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对的。”
    老太太还是不说话。
    李敏费尽心力地组织用词说:“尸检明确了死因,也是为以后再有类似的患者积累治疗经验,算是老一辈人说的为后人造福、积阴德修来世了。”
    最后这一句积阴德修来世打动了老太太,老太太默默地点下头,眼泪不住地顺着皱缩的皮肤往下流。她抬起皲裂的手,想用手背抹去眼泪,可是泪水却越抹越多。但她就那么徒劳地抹了一把又一把,全然没注意到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新毛巾。
    护士长伸手把毛巾提起来,帮她擦泪。
    “那么,大娘,你在这儿签字,我,我,”张正杰说不下去了。
    “我们会给你办好所有的手续。这两天你住在我们医院的招待所吧。”秦处长刚才在李敏出去请人时,听张正杰介绍了老太太的处境。在老太太配合地同意尸检并签字了,他想尽自己的权责给这可怜的老人家,提供一点儿力所能及的方便和帮助。
    老太太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钱,我回家住。还有尸检要多少钱?”
    “不收你的钱。后面的费用也是我们省院先出。护士长,你送她过去招待所,回头让工会派个人陪着她。”秦处长看着张正杰收起了同意尸检的意见书,他就把事情接过去了。
    李敏退到墙角,眼看着护士长把老太太搀扶出去了。悲哀不知怎么就涌上了心头。她两眼酸涩,朝陈文强微微示意后,悄悄退了出去。
    *
    icu的洪主任与罗主任是相仿的经历,他也是奔着省院那三室一厅的房子来的。对医大毕业的李敏,他在icu见过很多次了,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感性的一面。于是,面对办公室的沉重气氛,他开口挑起一个轻松的话题。
    “陈院长,你看我们医大毕业的学生不错吧。三言两语就说服了老太太。这个年龄的老人家,一般可不会同意做尸检的。”
    秦处长见陈文强矜持地微笑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接话道:“你们医大毕业的学生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厉害了。这李敏在你们医大的辩论赛还拿过奖呢。要不然我刚才也不会让她去劝那老太太的。”
    张正杰就说:“秦处长,小李以后接你的位置够水平不?”
    秦处长笑着说:“那可大材小用了。咱们省院外科,能与谢逊谢主任媲美的就只有李大夫了。她以后是要接陈院长的班,是不是,陈院长?”
    陈文强笑笑说:“我还有十三四年退休呢。小李那时候也不到四十岁,正是外科大夫的最好年华。再说再说。”但他的得意之色是一点也没有遮掩的。
    洪主任终于能亲眼确认,传闻的陈文强很看好李敏是没有任何虚假成份。他想到陈文强的年纪,就问:“陈院长,晋正高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准备今年考英语,看看能考过去不。”
    洪主任就明白陈文强的论文有着落了,他朝陈文强拱拱手说:“恭喜啊。”
    陈文强矜持地笑笑:“同喜同喜。”他是昨天电话拜年才得知去年投的几篇论文,将如愿刊登在今年的第二期和第四期和年底的第六期上。在论文的三年有效期内,足够自己拼过英语考试了。
    到晋升正高这一步,可不像晋升中级了,不仅是英语难、专业论文更难。很多人第一步是卡在了英语上;剩下的人侥幸专业英语考过去了,又大多卡在了专业论文的水平达不到要求上。
    “国家级的中字头专业期刊、第一作者”,另外评审委员会还要考评申请人具体的学术水平。
    至于在人才济济的医大几个附院里,还有一个正高、副高的比例问题。
    那比例就是初级、中级、副高、正高比。金字塔型的结构。什么都达到了,但是正高压在上面不退休,没有晋级的名额,干着急也没有用。万一运气不好的的话,英语和论文临近或过了有效期,还要重新准备。
    ——总不能有正高突然让位了,才发现自己不符合申报的最基本条件吧。
    所以,在医大,想晋升正高的,够了年限就时刻准备着。外语成绩是两年有效,那就两年一考。专业论文三年有效,年年投稿的也大有人在。即使不为晋级,也为在学术界的水平口碑、地位做背书,
    *
    可是洪主任想到的是陈文强作为省神经外科协会的理事,专业技术水平应该没问题。听说上次神经外科的年会,他把医大的几个带组教授嘲讽得够呛。
    秦处长想到陈文强要进正高,刚才不费自己的吹灰之力,便得到患者家属同意尸检的喜悦,立即荡然无存。他忍不住在心底算了又算,等到陈文强65岁退休,m的,自己那时候比费院长现在的年龄还尴尬呢。
    居然要与陈文强前后脚退休?!这认知逼得秦处长开始重新思考该怎么与费院长协商。要怎么才能说服费院长使劲、把自己扶到院长助理的位置上。
    只有踏上那个台阶,自己才能……才能照应他的二子一女和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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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写了这个,内科大夫说蒜我狠,邻家小妹说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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