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此,这刘立兴岂不是以下犯上,以小辈之身,指证长辈,指证家族,这种事若是能让它发生,伦常何在?
说话间,刘立兴便上堂拜见县尊,双膝跪下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李师爷,道:“小民刘立兴,今日上堂,便是献上这一本十年前刘家隐匿的鱼鳞册,作为呈堂证供。”
十年前武元县衙就失过一次火,在那场大火之中,存放在县衙中的档案与鱼鳞册被烧。人人都传说刘家手里还留了一本,但谁也没有证据。
如今这本鱼鳞册,却被刘立兴献到了堂上。
于是人人都开始了联想。
这刘士林刚刚才说过,他密谋火烧县衙,销毁县衙中留存的鱼鳞册与地契只是一种“肖想”,并非已经实施了犯罪,因此定不得罪。
可是转眼就出来了刘家自己人作为证人,拿出了十年前那场县衙大火之后,刘家隐匿在手里的鱼鳞册。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联想:谁说这刘士林只是想想而已呢?
那边李师爷接了鱼鳞册,假模假样地拿去验了一通,然后“惊讶”地对县尊袁化说:“哎呀,大人,这真的是十年前县里被烧毁鱼鳞册的副本,有县里的印鉴在上面。”
一时众人大哗,马上人人都能当县老爷断案了:“十年前,十年前定是刘家放火烧了县衙!”
“不然还能有谁?这不还留了副本在自己手里吗?”
这时,刘立兴突然俯身向袁县令拜了一拜,大声道““小民惟愿大人对刘家网开一面。刘家并非人人有所企图。当年之事,参与者也只有寥寥数人,望大人明鉴!”
袁化点头,道:“这是当然。本县的职责,便是罪有罪之人,而切忌牵扯无辜。”
刘立兴这才起身,得了县尊允许,站在大堂的一边。
刘士林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突然冲这个太侄孙就啐了一口道:“你别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丈田的时候你全程都在,若论犯事你也头一个跑不掉。”
堂下顿时有人道:“你们瞧,这刘家的族老,竟然不想着维护自家的子弟——”
“这时当然的,你没瞧见那刘家的子弟大义灭亲,上来告发了自家的族老吗?”
“摊上这种族老,年轻后生想告发出首,怕也是人之常情。”
刘立兴则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漠然望着自家的太叔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污点证人,他从进入武元县衙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与“滴翠亭”搭上了关系。刘家做的一切,其实都是通过他,点点滴滴地汇总到“滴翠亭”那里的。
他最初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刘家连累了娘和妹妹而已。
但在刘家把他妹妹强嫁去赵家的那一天,刘立兴姓的这个“刘”字,已经和刘士翰刘士林他们的“刘”姓,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时袁化袁老爷又宣了好多“人证”上堂,问清楚了十年前的那桩“火杀县衙”案。
谁也没想到这次公审的走向,很多人都等着看县太爷审出刘家“通匪”之罪的,谁料到审出了十年前的陈年旧事,将刘家贪赃枉法,借势敛财的罪证坐得实实的。
最后,袁老爷大声问刘家几人:“尔等还有什么想说的?”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以及县衙外不少小粮户愤怒的呼声。
“若是你们知道什么,能够为本县排忧解难的,或者出首告发其他有切实罪证之人,本县念在刘士林、刘名化两位,在本县操劳多年的份上,或可对你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袁化走到三刘面前,轻声说道。
三刘都直挺挺地跪着,刘士翰低着头,刘士林使劲儿绷着脸,而刘名化目光游移,一直在往两个叔父那里溜。
然而刘士翰刘士林不做声,刘名化自己做声也没什么用。
袁化便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看起来,三位是铁了心,其他什么都不肯招了?”
刘士翰闭着眼叹了一口气,而刘士林则道:“县尊大人说什么,草民不明白。”
袁化点点头,道:“本县明白了。”
他抬头,唤过几个衙役,道:“证据确凿,先将人犯押入大牢。”
衙役们将刘士翰和刘士林从地面上毫不费力地拽起来,这时刘家的两个族老都在往外看。其中刘士林捕捉到了某个人的眼神,对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乞求之色。
随即三刘都被押了下去。
武元县衙跟前,早先与刘士林对视了一眼的,正是赵家家主赵四强。两家婚姻未成,赵四强也怨气不小,但是此刻见到刘家的族老明知自己身犯重罪,竟然也还硬挺着不肯把赵家招出来,那就是在拼命表态,求赵家拉刘家一把,城破之日,不要让刘家太惨。
赵四强头一低,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他心里很清楚,刘家这是拼了命在保赵家。
但未必就意味着赵家要回报刘家——反正刘家两个老不死以后不死在牢里也会死在法场上。两个死人的请求,即便答应了也不会再给赵家带来什么好处。
基建高手在红楼 完结+番外_分节阅读_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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