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也瞬间了悟,哈哈一笑,“我也不是致仕啊!好吧,这个也不是不能说,我是‘死’了嘛。”
水馨皱眉。
正如早前顾真君所说,所有文胆境以上的官员应该都是在祭天台上留有印记的。守祭天台的大儒林庸可以用这些印记去追查这些文胆。在同时,这些印记应该也能反应这些文胆的生死。而大儒林庸,在顾真君的眼中,显然是儒修之中,最值得信任的人物之一。
水馨也不想贸贸然的怀疑这一位后天天目的真君。
但不管眼前的这个道士是断开了祭天台上印记的关联,还是干脆就将祭天台上的印记抹除了,都必然代表,帮助他做到这些的势力,相当之强大。
比她之前预料的都要庞大。
而且,宗室深深的涉入其中。
这太糟糕了。甚至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你的名字?”水馨问,“你作为文胆的名字。”
道士苦了脸。
半晌才叹了口气,“柳半梅。”
水馨试探性的又挑了几个问题问他。果然,一涉及到这个组织身后的具体人事,道士就是一副愁眉苦脸不能回答的模样。
水馨也不是特别敏锐的人,找不到什么刁钻的问题,试探了几个问题之后就放弃了。从一开始她也没有打算逼供。
最后才问了一句,“所以,你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就你个人,你想达成什么目标?”
柳半梅喝口酒,“还要问吗?天目谋心是不假,但谁说天目就要喜欢劳心劳心的去治理凡人、教导学生,牧守一方甚至是平定天下啊?烦死了好吗!?我就想安安静静的修个长生逍遥,招谁惹谁了?我迟早要把这颗文胆,变成真正的金丹!”
这下轮到水馨无言以对了。
就算水馨无比契合天道的需要,在本质上是在守护这个浮月界,但就她自己,也不是为了守护浮月界而努力啊!那是她行事的必然结果,却并不是她行事的原因。
她好奇心重而怜悯生命,但除了少数人的生死,她根本就不真正在意。
想想儒修的生活……不对,儒门官员的生活,水馨觉得自己也是万万过不下去的。
先天天目有颗道修的心,实在是不能说有错。
“好吧,你可以走了。”水馨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
道士反而露出惊呆的表情,酒瓶都僵硬在半空,洒出一些酒来。显然完全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过关。
“嗯,你真明白我画了什么吗?”柳半梅确认道。
“……如果我没弄明白你在龙泉山上说的那些话,我见你就动手了。”水馨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呃……”
“对了。”水馨道,“你也该意识到了吧?指使你的人并不靠谱。”
柳半梅的脸一黑。
“你之前并不知道他们折腾的到底是多……多厉害的东西。”
柳半梅叹了口气,“人总是想要挣脱束缚的。”
“你说那些和我据说有同一个祖先的家伙?”水馨嗤笑一声,“宗室身上能有多少束缚?顶多皇位上那个有些——要不想背那个束缚,就干脆别坐到皇位上嘛。又没人逼谁上去。所以是当了皇帝再来矫情的想要摆脱束缚,还是看到了皇位也有再上升一步的可能,野心膨胀?”
柳半梅这下确认,林水馨是真看懂了,他到底画了些什么东西。
牵扯到某些东西的,不应该说是宗室……
柳半梅有点儿意兴阑珊,再说不出什么,就这么越过水馨,往东方走去。之前数次见到都会觉得洒脱的背影,这会儿却有些寥落。
水馨在他的身后按了按额头,到底露出个有些苦恼的表情,“皇室么……”
第1323章 不同的行事风格
宗室和皇室,虽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终究还是有些差别的。
皇室只是宗室的一部分,却又独立且高于宗室。宗室的认定是由和皇室的亲缘远近决定的。当代皇帝三代之内的直系亲属为皇室。
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在圣儒林云瑞规定的“皇室”的范畴内,所有林氏皇室都不会有修仙资质!修行五道,甚至是更偏门的资质,一样都不会有!
此外,宗室享受宗室的福利,但在为官作宰上渐渐受到限制。却不会有人提出限制皇权——任何一个皇帝,从坐上皇位之日起,寿命就会受到极大限度的缩减,如果不退位,那么最多在皇位上做到三十几年,就必定寿尽而亡。取而代之的,是皇帝拥有华国至少一半的实权!
除非明国打败华国,否则华国这个权利结构就不会变化。
本来就是为了制造两个对照组,华国的皇权要是没有了,和明国还有多少差别?
如果说宗室出了一两个败类,哪怕是大儒级别,也比皇室出问题要好办得多!半个华国的实力,足以让他们做很多事情了。
他们也完全可以调动一批宗室……
也难怪水馨会头痛了。
如果把皇室也考虑进去,仙海城坑了那么一大堆人包括一大堆的宗室却能风平浪静,半点风波不起……也就十分正常了。就算宗室有人查到里面有皇室的手笔,多半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甚至……联合别人研究林氏血脉,水馨本来觉得这铁板钉钉的和南边的组织有关,现在看来都不见得是那么回事了。
“皇室不出修仙资质”,这同样是在到了曲城以后,和林诚思接触,水馨才知道的事情。
平民百姓甚至是很多明国的修士,根本就不会注意这一点。毕竟只看宗室的话,光是那位女性大儒就能挑起一面大旗,看起来特别的人才济济。以至于都到了让人决定要限制宗室血脉的地步。何况,那位女性大儒林殊原本是个郡主。郡主嘛,一想不就是皇室么。
然而那郡主之位是检测到了先天天目之后后封的……
皇室的人口也不少,可能成为皇帝的就一个。
剩下的也被默认不能修炼。
即使不说皇帝,其他皇室想要突破“不能修炼”的限制,从而从林氏血脉上动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甚至林殊那个郡公主的封号,保不定都是一个试探?毕竟郡公主,这确实是皇室的尊位!
圣儒在血脉之中留下的限制,已经成了后代急于突破的东西。
不过,水馨也就是头痛了一段时间。毕竟这会儿她还在明国呢。距离华国还有十万八千里。她对林氏宗室也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对“皇权”这种词汇也是不以为然的。
按照她素来的行为方式,也确实是懒得对尚且遥远的东西烦恼。
放走了柳半梅,水馨也懒得立刻恢复景灵炽的身份装扮了。
她还不知道柳半梅到底做了什么,从他身上的“标记”也看得出应该是做了什么大事。她准备以剑心的速度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反正那位中云道道台任仲,应该是不在范阳城了。估摸着前一次追击柳半梅,就被柳半梅扔出去的一些线索吸引,追击去了山脉中央。
再于是,以剑心的速度,借着植物的掩护,悄无声息的从范阳府和金峰府走了一遭……水馨就稍稍有些后悔了。
因为在路上没察觉到半点端倪,她真不知道金峰府能毁掉三分之一!事先要是知道,还真不至于将柳半梅轻松放过。而且,她之前虽然就对柳半梅说,他应该是低估了幕后指使者弄出来的东西的威力,却也是冲着他身上的印记说的。真正看到了威力……水馨才觉得,别说柳半梅低估了,连她自己也低估了!
应该说天道和人到底还是有差别的。柳半梅虽然坑了两府的人,但再是杀人盈野,也不至于落到天道的眼里。没碰底线就是没碰底线。天道虽然会因为凡人的感激而给予红尘念火之类的奖赏,但说到底那些奖赏也依然是凡人付出的东西。
对于与凡人相关的罪行,和人类的认定根本不是一码事!
——
水馨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在范阳城和金峰城里跑来跑去,范阳府那边,三个剑修追着钟远跑得无影无踪,估摸着还在卧龙山脉里面较劲。
而龙孽湖底下的封禁也重新得到了完善。
但到底能起到多少作用,支撑多久,就谁也不知道了。这时候,唐海连才算是真正有精神来整理之前的事——钟远居然会在这种时候逃跑,而且据说还弄伤了两个正在过来的儒生,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大儒张煜的外孙……
他问跟过来的儒修之一,任仲的弟子杭高卓——这是个正气后期的儒生,现在跟在任仲身边做文书。
“……任家公子知道了钟远有问题,并未上报?”
杭高卓也是懵的。
已经算是恢复了自由的林枫言就在旁边接了句,“是我。”
什么是你?
唐海连皱眉,看向林枫言。已经是夕阳西下,在黯淡的月光下,青年剑修却越发显得气质高华,似乎之前潜入龙孽湖底的举动,对他的仪态没造成任何影响。
他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解释了一下,“我告诉君九韶,君九韶联系任平逍。”
唐海连咀嚼了一下,终于明白了。
“你知道钟远有问题然后告诉了君九韶?”简单的一个问题,但唐海连的表情却当真是一言难尽。
之前和林枫言一样忙了一通甚至忙了更久的一群人也是类似的表情。
——我们都和你接触过,都示好过吧?就算我们身份不够,之前道台可是自己在啊!难道不比道台的后代强?
你居然将这种事悄悄的告诉一个小辈而不是通知我们?
林枫言倒是脸色平静。
内心也是真的坦然——他怎么知道这些人谁能信谁不能信。哪怕是现在也不知道是否一定可信。
君九韶至少是水馨边已经考验过一次的了。
唐海连想了想,林枫言为什么一直不开口、又为什么要对君幼诚的后人开口,这种事可以押后再议,他不喜欢剑修是真的,但脑袋没问题。
“钟远和这个龙孽湖有关?”唐海连确认。
林枫言点点头。
唐海连看了他一眼,直接飞向了范阳府。他对范阳府又不是不关注,既然知道了姚清源两个受伤的事,当然也知道,任平逍的行动颇有成效。
毕竟任平逍抓人之后,审问的活计,是都交给了知府衙门的主簿,主簿也是有消息过来的。
一些小人物,却透露出了不少重要的消息。
比如说,这里面已经有人供认,自己往一线峡谷送过东西,还有人供认,天一门中的哪个哪个,往一线峡谷带过东西——毕竟钟远身为剑心,其实并不适合做一线峡谷那个半天然秘境的联络员。不说他到底需要长期去海疆锻炼,就算回到范阳城这边,想要去一线峡谷也非得潜入不可。
正在养伤的邓远章一边帮忙抓人,一边已经等在知府衙门等待认罪了。
唐海连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真的很多。
倒是林枫言,在唐海连主动离开之后,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皱眉往卧龙山脉深处看了一眼。
一个剑心飞到了他的身边,笑道,“怎么,想去卧龙山脉里面看看?明明已经没有灵脉之类的地方了,也找不到什么灵材。但现在看来,只怕还真有一些问题。”
若是毫无问题,任仲分分钟也逛完一圈飞回来了。哪里会耽搁那么久。
所以这算是明知故问了。
这个明知故问的剑心应阳秋,是卧龙山脉东边隔了三个府的玉寇府的指挥使,也是那里玉寇门的剑心长老。林枫言之前还曾经路过,也见过这位。
虽然只是见过,接触不多。
第12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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