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春光灿烂,空气中也浮动着暖香。
他记得他心脏跳动了一下,严肃冰冷的脸有些发烫,沉静而自持道:“嗯。”
小时候的狐星河明明那样可爱,可后来却怎么变得那样顽劣不堪,甚至残忍,以至于他一听到狐星河的名字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昱陷入沉思,他发现自己对狐星河并不了解。应该说他虽然照顾狐星河,却很少关心狐星河是怎么想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他记得第一次对狐星河生气,是狐星河用弹弓打死了他养的鸟。那时候狐星河才三岁,他六岁。
他带着鸟的尸体去责问狐星河,想让狐星河知错能改。然而一开口,他却有些后悔。
他看到狐星河那双见到他充满笑意的眼睛,在听到他的质问之后变得慌乱无措起来。那双眼睛一下子堆积满了泪水,泪珠一串串滚落,那双眼睛写满了委屈和难过。
可这弹弓明明就是狐星河的,整个宫殿中除了狐星河,还有谁玩弹弓?
他有些生气,因为狐星河的撒谎不承认而失望。
而后来等到狐星河上学堂的时候,狐星河坐在他边上,因为上课时不专心而被授课的先生训斥,还和卫真真换了位置。
等到课堂结束之后,他板着脸找到狐星河,想质问狐星河为何不认真听课。等来的却是狐星河别过脸,一脸不愿意解释的模样。
他听到狐星河小声的咕哝:“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他眉头一皱,用力扳过狐星河的身子,却见到狐星河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狐星河眼睛憋得通红,却硬是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在纪昱严厉的追问下,狐星河说出了事情,有一只蜈蚣在他身上乱爬,所以他才在课堂上忍不住晃动。
纪昱听完之后,却是失望至极。
蜈蚣怎么会无端往人身上爬,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再加上平时狐星河听先生的课就不怎么认真,纪昱自然没有相信狐星河的话。
而狐星河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失望的声音:“看吧,就知道你不会信的。”
至此以后,狐星河就再未认真听过那位先生授课了。
他的性子变得越来越顽劣,只除了在他面前还会收敛一点,其余时候都一副游手好闲不服管教的模样。
而他那个时候,正忙着学□□的各项事情,根本没有多的精力来管教狐星河。兴许是因为这样,狐星河才会做出后面那种残忍的错事来。
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先帝为给他通人事,赏赐给他四个侍女。
纪昱此前并不知情,回到自己的寝宫才发现多出了四个侍女。他打算找个时机便将这四个侍女送走,却没想到才过一日,这几个侍女就被人下毒毒哑了嗓子,还毁去了容貌……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狐星河。
因为狐星河对他的心思众人皆知,而且狐星河顽劣的名声也早已传播开来,不管从哪个方面狐星河都是最有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当所有证据摆在狐星河面前的时候,狐星河脸色苍白,嘴唇颤动着,眼眶含泪问他:“纪昱,你信我么?”
纪昱阖了眼,不去看狐星河那双伤心欲绝的眸子,他的声音很冷淡透着浓浓的失望:“你让我如何信你?”
“哈。”狐星河笑起来,他捂着肚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脸颊上却是不断有泪水滑落。
狐星河质问他:“从小到大,你可有信我一次?”
狐星河那日的话语,此时回想起来就像是刚才说的一样,清晰无比,连每一处细微的语气纪昱都记得。
而沈竹文说过的话也浮现出来——
狐星河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纪昱,你这次真的错了……
两种声音不断交织回响,几乎要震破纪昱的耳膜,他的内心也在不断诘问着自己,他真的错了么?他真的误会狐星河了么?
就在这时,鞋底踩着积雪吱吱作响的声音传来,身后有人向他走来,声音带着真切的关怀。
“纪昱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下雪了。”
卫真真出现在纪昱身后,手里拿着一件雪白厚实的披风,想为纪昱披上。披风还未触及纪昱的肩头,纪昱偏着身子躲开,站起身来。
卫真真咬着唇,手中拿着披风,尴尬地站在纪昱身边。
纪昱的声音清冷如雪:“不必。”
他拿起自己挂在木架上的披风披在身上,从湖心亭的木道上向着前方林立的宫殿走去。
一条独行道,一个冷淡如雪的人,雪花打着旋儿吹落,吹动纪昱的头发和衣摆。
卫真真就这样看着纪昱与自己渐行渐远,惶恐像一只大手攫住她的心脏,让她在一瞬间险些无法呼吸。
她追上去,跟在纪昱身后,有些畏惧纪昱身上的寒气。她眸光闪烁:“纪昱哥哥,你还记得几年前那一次打猎么,我多希望明年能再去打一次猎啊……”
纪昱脚步微顿。
正是在那一次打猎的时候,他深陷险境陷入晕厥之中,狐星河下落不明。卫真真一个弱女子深入险境,找到了他,悉心照顾他数日,直到等来人营救脱险。
正是因为这次的救命之恩,他准许卫真真留在自己身边,给了卫真真诸多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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