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顾山秋从未想过,一时震惊的没能找到可以说的话,半晌才恢复理智,说,“喜欢谁并不要紧,娶亲最重要的是巩固皇权,是为了曙国好,只要你有子嗣,喜欢男人便喜欢,不要让旁人知道就好。”
顾小七知道,古代人娶亲求的是两家之好,高门大户的女性和底层劳动人民的女性没有区别,很多时候只要是为了整个家族好,那就得嫁,哪怕一面都没有见过,也得嫁,男人也不一定能娶到喜欢的女子,他们首先必须背负起整个家族的担子,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从此两个人就是生意伙伴了,如果看对眼当然好,看不对眼的话有个孩子就行,孩子是血缘的结合,也就代表了两个家族之间所有人脉、金钱、权力的结合。
他不可以任性的告诉大哥,自己就是无法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他的喜欢不喜欢,根本算不得理由,也站不住脚。
于是顾小七直接一不做二不休,道:“我不举。”
紧接着顾宝莛就看见直到方才都还算从容镇定的大哥表情立马就变了,那是痛心与震惊结合起来都不能尽述完整的表情:“这种事情怎可瞎说?!”
小七被大哥的反应吓了一跳,很快又被大哥一把捏住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将他手捏断一般,声音低沉:“你有人了?是谁?碰过你没有?”
顾山秋脑袋转得很快,若是小七不举才喜欢男子,那岂不是是下面的那个?!
自古以来承受的那一方都是下贱的人才会做,小七何等身份,有谁能敢碰?!那是对皇权的藐视,是胆大包天,必须得灭九族!
事情的发展好像变得越来越奇怪了,顾小七的杀手锏没能起到他想要的作用,反而立马就让大哥怀疑他和别人有一腿了。
大哥的表情太吓人,顾宝莛根本不敢说这个人是谁,否定三联:“我没有,没谁,没有碰过。”
“那你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顾小七老实回答:“四哥……”
顾山秋皱了皱眉,说:“知道多久了?”
顾小七:“很久……十年了吧……”
“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更不要让父皇知晓,先治你的不举,小七,就算治不好,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不要自暴自弃,你就算不举,你也是我们顾家的孩子,谁也不会瞧不起你!不敢瞧不起你!日后总有办法给你一个孩子,给你养老送终,不至于百年之后没人给你烧香……小七,你别怕。”
顾小七没有想到不举比喜欢男人更让大哥在意,居然反过来安慰他了,不过想来也是,在古代,传宗接代是大事,没有后代会被所有人笑话,死后也没人祭拜。
这些他不在乎的东西,大哥帮他在乎了,帮他着急,帮他难过……
“我不怕的。”顾小七补救说。
“不是怕不怕,明天起,我会让黄花去给你单独调养身子,黄花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身体的情况,知道了?”顾山秋命令。
顾小七咽了咽口水:“不用!大哥你身子还没有好,不用操心我……”
“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你不要讳疾忌医。”
顾小七连连摇头:“真的不必,我让六哥帮我看看就行,真的!”
“老六你信得过?”
“信!”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老六……好吧,我会让老六过来给我汇报病情,小七你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顾小七脑袋一片浆糊,圆谎了半天,才被大哥放回南三所。
从前顾小七老想往皇极殿跑,现在可不敢了,他就来大哥这里一回,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再来一回还不知道会变成啥。
和贵喜一块儿会南三所的顾小七等踏入南三所的院子,看见自己手腕上被大哥捏出印子的红痕,忽地脚步一顿——奇怪,大哥……有力气了?
父皇不是说大哥现在也只是手指头能稍微动一动,其他地方根本不能动吗?
顾小七回想了一下方才的画面,记忆有些模糊,可的的确确能感受到大哥身体并非不听使唤的样子,听见他不举的消息后,上身都微微前倾了一点,右手更是直接抓住他!
大哥是什么时候好的?
真的好了?
是幻觉吗?
可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见。
大哥在装病?
不可能吧?
装多久了?
一天?一个月?还是……十年?
“殿下?”贵喜见太子殿下站在院子里,愣愣的,“殿下怎么了?”
少年太子落寞的摇了摇头,笑了一下道:“只是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谁敢骗殿下啊……殿下是太子,未来曙国的皇帝,天下百姓都仰仗殿下活着呢,不敢骗殿下的。”
“我不是……”顾小七淡淡说。
贵喜却很坚定:“殿下是,众望所归。”
主仆二人还在说话呢,连屋子都没有进去,外间突然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跑来,一下子就擒住贵喜!
“你们做什么?!”顾小七不解。
前来抓人的侍卫董降单膝跪地回禀道:“回殿下,膳房有人作证看见过贵喜接触送往皇极殿的食盒!”
靠!顾宝莛刚才还拍着胸脯和大哥说不是他做的,也绝对不是他身边的人,现在就打脸了。
“贵喜?”顾小七看见被抓住的贵喜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可既然知道,却也不跑,还伺候在他身边做什么?
“贵喜……是你吗?”
瘦巴巴的小太监贵喜露出个微笑来,对他伺候了十年的太子殿下说:“是我,殿下。”
“为什么?”贵喜是个那么怕死的人啊,顾小七想不通。
“是……三王爷,三王爷给了奴才五万两银子……还让奴才嫁祸给您。”
“你撒谎。”顾小七不信。
侍卫董降却摆了摆手,直接让手下将犯人带走,而后对太子道:“殿下恕罪,卑职还要将犯人贵喜带去慎刑司问罪,殿下若是有疑惑,等慎刑司问出真相,便可知晓。带走!”
贵喜几乎是被抬走的。
顾宝莛没有听见贵喜喊冤,也没有听见贵喜哭叫饶命,这个当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他收留的小太监,什么时候也长大了……
贵喜的徒弟花公公适时走上前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接替了贵喜的位置,扶着顾宝莛的手臂,细声细气的询问说:“殿下,院子里冷,要不咱们回屋去?”
顾宝莛手里的暖手炉已经不怎么暖和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摇头,声音也冷了几分,说:“更衣,既然是本宫身边的人被抓去了慎刑司,本宫怎么着也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
花公公犹豫了一会儿,说:“这个时候,殿下应该避嫌才是。”
“不避!”
“可慎刑司没有陛下的允许,不能擅自入内,哪怕殿下是太子也不行,旁人若是知道殿下去了,指不定要以为殿下会为了贵喜公公徇私呢。”
顾宝莛被劝住了。
花公公见殿下听进去了,半拖半拉着殿下就回了屋子里,一边回去,一边小心地说:“殿下着急也没用,不如好好休息,薄公子说了,殿下这病,得好好养着,要是有个反复,奴才们也得去慎刑司了。”
顾小七听见花公公提起薄厌凉,一时间忽地很想念薄厌凉来。
如果薄厌凉在的话,这么多问题想来根本难不倒他。
“为什么要等明天呢?花公公,你现在就派人出去请他进宫来!”太子殿下下意识的期待薄厌凉的到来,此刻他好像谁都不能相信,除了薄厌凉。
第133章 棋局┃我爱他。
半夜, 义王府除了门口的两盏红灯笼,其他地方漆黑一片,偶尔有守卫提着灯笼巡逻走过,却也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让这偌大的院落平白多了几分凄冷的寂静, 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一点儿人烟味儿都没有。
义王府占地极大, 除了正经的前院后院正堂还有东西跨院, 东西跨院又延伸出去两路院落, 都是三进庭院, 每一处都修建得精美大气, 可再大的院子也经不住薄家人丁单薄, 主子也就薄颜与薄厌凉两个,其他的地方大多都给了下人居住, 也住了不少从南营退下来的老兵, 所以严格来说, 义王府更像是南营的养老院, 院长是薄颜, 院长他崽薄厌凉。
今夜养老院父子两个心有灵犀的都没有睡意, 犹如从前千百个日子一样,在厢房里摆起了棋盘,一局棋厮杀了一个时辰也不见胜负, 但明眼人一看便知,执白子的薄相赢面更大, 此刻又吃了黑子三颗,笑容淡淡的,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十六岁的少年郎薄厌凉盘腿坐在榻上, 坐姿霸气,背脊挺拔,垂着眼睫,仿佛在思索下一颗棋子落在哪儿,却又听见父亲懒洋洋的说道:“你知道匈奴单于想要与曙国和亲之事了?”
薄厌凉并不掩藏什么,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头夹着黑子,有规律的敲击棋盘,这是他思考的习惯。
“那你对此事怎么看?”
薄相对薄厌凉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有什么看法’。
薄厌凉神色冷淡,一边将黑子落在险地,一边声音平静地说:“匈奴王耶律乌斯残暴,对亲手足尚且能下得了手,亲族自然不会对他有多少忠心,至于耶律斑,上一回听见他的名字还是多年前,父亲只是稍微介绍了一番,说他是老单于的第八子,便没有下文,现在看来,那耶律斑想必是八子中的佼佼者。”
“嗯,你认为陛下会不会同意和亲?”薄颜永远都在提问考校薄厌凉。
“会。”
“那你认为谁是和亲的最佳人选呢?”
薄厌凉终于是抬头看了一眼父亲那永远成竹在握的样子,那双同母亲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里是一片了然:“没有最佳人选,只有两个合适人选,一个是当今大皇子之子,皇长孙智茼,一个便是太子。”
薄颜云淡风轻的笑了一下,说:“也不一定是太子,近年智茼公子左右逢源,效果出众,只要陛下看好他,也是有机会的。”
“可惜了,可惜陛下早已没有当年的雄心血气,时局也不允许,不然柳家那一票人再加上文臣新贵,怕是都要推举智茼迎娶匈奴公主。”
薄厌凉就这么听着父亲说话,没有要插嘴的意思。
薄相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八风不动的沉稳儿子,一时是万分的欣赏自傲,一时又免不了摇了摇头,想自己这位越大越有注意,根本不再听他吩咐的儿子还是太年轻了,到现在或许都还以为他与太子之间的私情藏得很好,到现在还在装。
可事到如今,根本没有必要装了,薄颜直截了当地说:“看来你对太子也不如何在意,他要迎娶公主了,迎娶公主之前,还要再娶一个太子妃,这个太子妃八九不离十就是屈家的那位小姐,你就一点儿也没有想法?”
薄厌凉落子的声音‘啪嗒’一声,比之前的任何一颗都要响亮,带着肃杀的冷意:“儿子能有什么看法?父亲既然知道的这样多,不如教一教儿子?”
薄相直截了当道:“我已经不在乎你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了,南营宇文将军也没有女儿,即使如此,你和太子如何,为父不管,但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想要太子跟你有个结果,唯一的选择就是主战!陛下早就忘了当年答应我的事情,我却不能忘了答应你娘的事,你从前不愿意站在为父这边,不过事一个事不关己,二个时机未到,如今既关你的事,时机也成熟了,那匈奴来势汹汹,要么和亲,要么就战到至死方休,厌凉,你说呢?”
薄厌凉微笑了一下,说:“当真是巧的很,天气也于我方有利,要想将匈奴屠杀殆尽,只需要做到守字便好,守得住,一年便能让匈奴全部崩溃,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
薄相在等薄厌凉的一个点头,笃定会有一个点头,就如同他们下的这盘棋,他步步紧逼,招招杀意,只有一条生路,只要薄厌凉还想要活,还想要他的太子,那么就只有乖乖听话一条路可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棋盘上随着薄厌凉的又一颗黑子落下,先前所有薄厌凉的所有失败竟是都是圈套!
“你输了,父亲。”只见薄厌凉没有回答薄颜的话,而是忽地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来,第一次赢了薄颜。
薄颜不敢置信地看着棋盘,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从棋局开始没有半炷香的时候,就进入了薄厌凉布置的圈套里,每一步薄厌凉都走的让他无法起疑,也看不出古怪,就是这样的耐心布局,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来布置的天罗地网,终于在最后一刻显露出吞吐山河的霸气逼人!
薄颜没有回转的余地,既震惊又惊喜,摆了摆头,认输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薄厌凉平静的说:“很早,从前下棋于儿子而言只是单纯的陪父亲下棋,输赢并不重要。”
这也就是在说薄厌凉很早就能够这样下赢薄颜,却因为觉得无所谓,没有必要,一直积累着输的经验。
“那为何现在觉得重要了?”薄相问。
薄厌凉沉默了片刻,根本不在乎的道:“依旧不重要,但是父亲逼我,我总不能永远退让,不然父亲会认为儿子好欺负,什么人,都敢动。”
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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