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送宴七点开场,九点结束,比原定的结束时间足足早了一个半小时。下到一楼来才知道原来雨一直在下,且势头正猛。上百号名流显贵被大雨堵在酒店的大堂里,等着各自的专车来接。旋转门外数十个酒店侍者撑着伞招呼已经来到的车辆,待司机报上名号又返回大堂接人,来来往往一片忙乱。
沐晚站在酒店门外的廊下,像一个置之度外的人,欣赏着这场忙乱。
淑女被雨打湿了裙摆,绅士的皮鞋踏进了积水。车子到了的,三两步钻进了车里连声催促快走快走,迟迟不见车子赶到的,电话里将司机数落了个狗血喷头。再身份高贵的人,在此刻也难免露出狼狈。而那些本就如沧海一粟、平凡到无人过问的娱记狗仔们,姿态则更不必提。
明天的报纸一定分外好看。
“天公不作美,大雨搅黄grace欢送宴”、“欢送宴上出闹剧,grace女士沦为席孙陪衬”、“席孙二人感情再反转,爆出十一婚讯”……
惹眼的标题、当仁不让的头条,明天掀起的狂风巨浪一定不会比今晚的雨势小。
宴会结束之际,席默临护送席辛湄同孙影琪回去,临走前匆匆告诉她,已打了电话让老谢来接她,让她耐心等候,回去了给他打电话。
沐晚除了应允只能应允,那辆自宴会开场就侯在外面的黑色迈巴赫不是她能坐的,即使那三个人坐进去之后仍多出一个位置,也不是她的。
老谢打电话来,告诉她说高速因大雨而拥堵,行进缓慢。可能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沐晚温声说不急,让他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后沐晚提着裙摆走回酒店大堂去,然两边的休息区已坐满了人,她无奈,只能转移阵地,去往洗手间。
洗手间空无一人,燃着淡淡的熏香,乳白的灯光下,黑色地砖光鉴照人。沐晚将手包放在洗手台上,两手撑着冰凉台面,打量镜中人影。
许是方才在外受雨打风吹之故,女人的脸即使上了妆,也掩不住苍白之色。鬓角也稍显凌乱,一缕头发贴在脸颊,平添一分狼狈。
然方才在宴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狼狈到极点,现在这一分狼狈又算得上什么。许是席默临自己都料不到,他本想着借媒体之手将两人紧密捆绑,却弄巧成拙,反让全世界得知她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小三”。还得其姨母携正牌女友犀利打脸,好不丢人。
席辛湄一宣布婚讯,场中众人的目光,三分之二皆落在了她身上。那其中讶异、嘲弄、讽刺、轻蔑……无一不是锋利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她都能想象到那些人是怎么腹诽她的。
看哪看哪,还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下摔得可惨?席家长辈亲自出马为正牌女友撑腰的嘞,你个小三还不快快现回原形、有多远滚多远。
老天爷何其不公,她受的难吃的苦还不够多?伤其筋骨、痛其体肤还不够,名誉、脸面全被夺,不叫她被人踩在泥地践踏誓不罢休。向谁讨公平、讲道理?这就是她的命。
老谢终于赶到,将她送回住处后不忘提醒她打电话给席默临报平安。她只当听不见,推开门下车,接过张嫂送到手中的伞就头也不回地走进去。
夜已深,窗外黑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闻得哗哗雨声一刻不停,闪电撕裂夜空,轰隆雷声紧随其后。犹如群妖出笼,只待将这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她洗漱后站在窗前一站便是许久。直到张嫂上前敲门,提醒她时间已过十二点,让她早点休息。于是关灯躺下,一向怕黑怕雷怕闪电的人,这晚却出奇的镇定平静。可许是镇定过了头,于是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第二天顶着苍白的一张脸去上班,落在外人眼中,活脱脱一副弃妇模样。
女人多的地方始终不会太平,早上的格子间,裹着咖啡和各色早点香气的空气里,amy的声音如早晨登枝啼叫不停的鸟儿,清脆响亮。
“就说她是小三上位了,这下都信了吧?你们是没见昨天席默临那位姨母携孙影琪登场的样,啧,那气场那做派,就是grace见了,都大气不带喘的。更别说席默临,宴会一散就陪着两位走了,正眼都没瞧沐小姐一眼呦~”
格子间顿时唏嘘一片,有坐在外面的看见沐晚来了,忙冲众人使眼色,一时间围在amy身边的人皆作鸟兽散。只amy也不惧沐晚听到多少,反还扬起了笑冲她道:“呦,我们的沐小姐今天还来上班呢?脸色这么差在家休息就好了嘛,一条裙子都几十万,还在乎这点全勤奖吗?”
她这话讽刺意味极重,旁边的同事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amy不听,伸手一挣挣开来。
她说的哪点有错?她就是看不惯沐晚这种女人,表面上柔弱文静好好姑娘的模样,背地里却是不知廉耻出卖尊严。明明都是同一个起跑线上出发的人,她每天加班加点累死累活,到头来却连个在重要场合露脸的机会都得不到,偏沐晚凭借够轻贱、好身段赢得大批机会、得上司另眼相待。凭什么?!如今一朝跌落,被她戳断脊梁骨也是活该!
amy恨恨地想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沐晚,像瞪着仇人。并且全身戒备,像是沐晚敢回一句嘴,她就能替天行道上前啪啪两耳光。
姿势都已摆好,然那女人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格子间。
amy愣了愣,嗤笑:果然是做贼心虚,估计是明白身后靠山摇摇欲坠,所以选择做起缩头乌龟。然她一直带有色眼镜看人看惯了,全然选择性忘记沐晚为人处世一直淡雅如兰。她不生事更不闹事,况且事情真相就算说出来此时也无一人会信,她若真心计较他们看法,早已寻死觅活冲上至秀楼顶。
犹如失命般的痛她都已经尝过,又怎会为一宿敌的刻意贬低而黯然神伤?
不值得。
冯思思新婚休假去了马尔代夫,山高路远,想必并不会知道现在国内的动向。沐晚看了一眼邮箱里她发来的蓝天白云、清凉美照,心口多少松懈些许。不知道最好,新婚燕尔就该万事不管,若因她的事毁了她一趟蜜月之行,沐晚才真的要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倒是沐晓那边,怎么瞒都是瞒不住的,一通电话打来,尖叫怒骂皆用尽,发泄完之后只一个劲地哭:“姐姐姐姐,你可怎么办?”
沐晚失笑:“你哭什么?我又不会寻死觅活。况且他若真与孙影琪喜结连理,还正好了了我一件心事。”
“我看他那位姨母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次回来怕是要拿出恶婆婆的风范,逼你与席默临一刀两断。”
“根本用不着她来逼,我自乐意与她的好外甥桥归桥路归路。”
然而还真被沐晓说中,中午下班时那边便已有人找上门来,只是来人不是席辛湄,而是孙影琪。
“你若是个聪明明白的,就该从那栋房子里搬出来。”她轻啜一口香浓拿铁,精致面容上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高贵姿态,好言相劝字字珠玑。
不知为何,沐晚面对她,如今是连一丝笑都牵不出来。她微微冷凝了脸,道:“劳烦孙小姐亲自来传话,辛苦了,我自然会从那房子里面搬出来,孙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同我一起回去,全程监督。”
“监督倒谈不上。”孙影琪放下杯子轻笑两声,“姨母这两日身子不爽,我需要时时在跟前照顾着。只是姨母不放心,便嘱咐我多费点心,于是我便请了相熟的搬家公司来。也省的沐小姐搬家时太过劳师动众,惊动了不该惊动的反倒不好。你说是不是沐小姐?”
她这话说的客气十足,然则那话中意思沐晚怎会听不明白。让她搬出去原是席辛湄的意思,这样做是怕她给席默临通风报信呢。
只是她突然很想知道,她就算在那男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走,以后又如何?若席辛湄真的有那几分威严,可以震住席默临,让他从此后再不与她有半分纠缠。那她沐晚也乐得日日烧香拜佛,感叹终得脱离苦海,从此苦尽甘来。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竟是顺利的不可思议,她一连几天都未能见到席默临。他也未曾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平静地犹如从此在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再无露面可能。
是他终于开窍,自知与她纠缠也是无果所以自此一刀两断?还是得席辛湄威胁不敢轻举妄动?
管他如何,沐晚不愿深想。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是被扫地出门,是被逼着和席默临一刀两断。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盼了五年终于盼来这一刻,不知道有多开心。满心满肺都是自在轻松,每日下班后寻找合适住处,晚上回去后一点一点整理收拾,就等着过两日搬出这栋楼,自此与那个男人两不相欠、海阔天空。
第165章 最好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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