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欧会说什么呢。
    可能是，“那你来帮我分担些。”
    也可能是，“没办法，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有太多事要处理了。”
    ……
    可是诺欧已经不想再与艾斯兜圈子了，他想到很久以前艾斯跟他说过的，“如果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他真想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还有他对艾斯毫无猜忌的信任。
    他想，他可以行使艾斯早已赋予他的权力了。
    他问道：“你是亡灵魔导士吗？”
    不同于诺欧往日的风格，他总像个狡猾又有耐心的猎人，小心地布局，确定猎物进入他的网中，才把猎网收起。他的双眼像是利箭似地看着艾斯，明亮又灼人。
    此时此刻，面对诺欧。艾斯简直是最呆最蠢的猎物，又或者，他已经自作聪明太多回了。
    艾斯面部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他轻声道：“是的。”
    诺欧又问：“那在帝都郊外突破的就是你吧？现在三色堇帝国应该没有两位亡灵魔导士？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出现的骷髅骑士团是也你的手下吧？”
    艾斯快速而又简短地回答，“是的。没有。是的。”
    他不敢说太多，他怕他忍不住为自己申辩。在格林家族遭受了这么多损失以后，再有理的辩驳，再真诚的忏悔，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只会再在诺欧的伤口上撒盐
    可诺欧看着艾斯这样坚定冰冷的态度，更是觉得心口有团烈火在灼烧。在艾斯偷偷从宴会上溜走，跑去帝都郊外突破的时候，是他给艾斯打的掩护；在他知道亡灵魔导士出现在混乱之领的时候，他最先关心的除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就是不夜城的伤亡；在他协助西本王子通缉亡灵魔导士的时候，艾斯就站在他的身边……
    明明有过那么多机会，可艾斯从未主动告诉过他。
    不问不说吗？
    诺欧点点头，真是好个不问不说。可今天，他要把所有的疑问都给艾斯。
    诺欧再问：“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你亲生父亲？你觉醒了三色堇斗气？”
    艾斯不知道诺欧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只能回答，“是的。”
    就是知道艾斯是亡灵魔导士的时候，诺欧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对艾斯感到陌生。艾斯明明知道西本王子是怎样的人，明明他们是不能共存的关系，可在尼斯港的时候，艾斯看着西本王子招揽他；在营地的时候，艾斯看着他对西本王子宣誓效忠……
    艾斯就没有想过，有天他们会站在完全敌对的阵营吗？
    艾斯就没有想过，只要他把所有事告诉他，他就会站在他的身边吗？
    还是说，艾斯从来没有想过长久地跟他在一起，对于迟早要分道扬镳的人，是不用交心的？那些专心学问，要成为学者的话；以后陪他回格林城堡，每日一起喝酒打猎，等他有了孩子，就像梅隆大学者那样，做他们的老师……这些所有的话，都只是对他真正企图的掩饰？
    艾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身上流着三色堇的血脉，怎么可能真的做学者？他可是亡灵魔导士，是不夜城的主人，又怎么会安心待在格林城堡？
    那些诺欧无数日夜勾画出的蓝图，都只是他的臆想，也只是艾斯的随口所言。
    只是他当了真。
    诺欧再问：“刚才你去做什么了？”
    艾斯长呼了口气，道：“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我去里希特伯爵府杀了她。”
    诺欧道：“为什么？她应该没有得罪你吧？”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平民也没有得罪你吧？诺欧真想敲开艾斯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惜他不能。
    艾斯道：“她是杀害大卫·里希特的幕后主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诺欧最后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不会为你隐瞒身份的。你是回你的亡界，永夜城吗？”去永夜城，以后我们两个位面相隔，再不相见了？
    还是求我宽恕你？
    艾斯缓慢道：“是的。回永夜城。”
    这就是艾斯最担心的局面。西本王子还在通缉他，如果他留在格林公爵府，会给诺欧，还有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带来麻烦。他回永夜城不仅可以协助比尔研制魔法药剂，早日研制出新型的魔法药剂，把他们收起来的灵魂之火送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还可以避免直接与诺欧发生冲突。
    他再在格林公爵府待下去，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事了。
    诺欧看着艾斯，表情高傲，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疏离，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艾斯，你还要再害多少人？”他慢慢地走到艾斯身前，他们那么近，近得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他们又那么远，比当初他们隔着普林山脉、身处两大帝国的距离还要遥远，“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你又召唤了多少骷髅士兵？”
    什么？艾斯感觉嘴里满是苦涩，他还不明白诺欧话里的意思，只感觉到胸口有钝钝地痛传来。
    艾斯低下头。
    龙王的匕首已经无声无息地出鞘，它的剑柄正握在诺欧的手里，剑刃则完整地没入艾斯的胸口。艾斯慢慢地抬起头，朱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诺欧。
    诺欧看着这双绿色的眼睛，它与往日同样清澈，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影。他看到自己对艾斯说：“对不起了，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