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商墨宸显然还是从蛛丝蚂迹里看出了什么。
    商墨宸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半晌，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自嘲一笑。
    ——两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连对待女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谁也不比谁高明到哪里去！
    笑着笑着，商墨宸的头骤然一耷拉，整个人便难受的蜷成了一团。
    “现在报应来了……”他垂着头，嗓音哽咽。
    杜凛生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亲眼见证了他至今经历过的所有艰难，所以他非常清楚，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于商墨宸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一直以为，强大如商墨宸，除了生死他无法掌控，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他。
    可是，当年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夏洁去世，连弥补都再没可能。这件事会是eve心里过不去的坎，也就成了商墨宸和eve之间可能永远也跨越不过去的鸿沟！
    即使是商墨宸，也无能为力！
    四年前叶阑被“炸死”，商墨宸诚然痛不欲生，可四年后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又要面对这样的残忍，这样的打击，只会比四年前更让他无法承受！
    ……
    “总监，今天您要去公司吗？”
    eve刚刚起床，在餐桌边上坐下来，小何便恭敬地把擦手的热毛巾给递了过来。
    顾少禹淡淡地看了一眼她满脸堆笑的殷勤模样，不动声色地又收回了目光。
    他之前一直是一个人住，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并没有请专门伺候起居的女佣，家里的工人也是廖廖无几，只是管家会定期联系人帮他打理卫生。
    eve回顾家以后，他才打算请佣人照顾她，管家还在物色人，这个小何便屁颠屁颠的厚着脸皮贴过来了。
    为什么会是她，顾少禹自然是心知肚明。
    不过她之前跟过eve那么久，她留下来照顾eve，他也确实比较放心。
    况且eve并没有非常排斥，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不去了。”eve舀了一勺瘦肉粥送进嘴里，兴致缺缺的道，“最近几天我想调整一下状态，设计图我还是要继续画的，现在这种情绪什么都画不了。”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可是小何和顾少禹都知道，她想说，去了要是再看见什么人，心情会更糟糕，就真的什么也画不了了。
    这话题小何可不敢接茬，怕她更往深处钻牛角尖，于是扬起一抹单纯无辜的笑容道：“那也好！季晚小姐已经在开始做康复训练，等她好了，还要跟您搭档让l＆w品牌更加发扬光大呢！”
    eve闷闷地苦笑了一下。
    季晚倒是豪情未减，可她最近脑子里真的是乱极了，做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当初那么热衷的事业，仿佛一下子也变得没什么意思了。
    ——她一直在努力的生活，可是那么努力，却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原以为一切已经向着光明美好的方向发展，这一记迎面而来的闷棍，是真的敲得她好疼好疼！
    饭后，她没有回房间去，而是在人工湖畔信步而走，慢慢的走到了那个凉亭里。
    当初就是在那里，她因为顾欢欢说她妈妈的坏话，扇了顾欢欢一个耳光。
    到现在她还是觉得那一巴掌是顾欢欢该打，可她现在更后悔，当时没有连着商芝华一起打！
    那样欺辱她妈妈，还纵容自己的女儿诬蔑诋毁受害者，倒把自己造就成了受害者！
    凭什么？
    湖风吹到脸上，阵阵的凉，可她的心里，却象是有一把火在烧。
    而且越烧越旺！
    “eve。”身后传来顾少禹的声音，温和而且平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相信，你妈妈并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她而痛苦。”
    下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她也不会希望你因为她而失去幸福。
    eve的手攥握成拳，捏得死死的！
    “我一想起她们的嘴脸就觉得好愤怒！明明是施害者，却可以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说得那么无辜，甚至颠倒是非黑白！”eve眼圈通红。
    她妈妈明明是弱势者，在她们强大的势力的压迫之下，已经失去了辩驳的能力，甚至连基本的尊严都已经失去，她们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四处造谣诋毁她！
    “叶鑫那个人渣，一定把那些谣言都告诉过妈妈。”eve痛苦的闭上眼睛，难过得无以复加，“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贬损和践踏妈妈的机会！他很清楚，妈妈虽然屈从于他，心却从来不在他身上。仿佛一遍一遍地踩妈妈的痛处，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他才能找回一些男人的尊严……”
    而这一切，造成妈妈不得不屈从叶鑫的源头，却是因为她！
    这是她心底里，迈不过去的那道坎，就象是在她的心上突然落下来一块千钧巨石，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挪不动分毫！
    顾少禹沉沉地叹了口气，眼圈也是一片通红。
    他把eve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好孩子，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愤懑、她的恨，她无法排解的自责和痛苦，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如果不是商芝华当年丑恶的算计，夏洁会还是光环加身的设计师，而她和他的女儿eve，这个完美继承了夏洁的设计天赋的孩子，会在幸福的环境中长大，一切都会不一样。
    即使她还是会嫁给商墨宸，也只会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绝不可能象如今这般关隘重重！
    她当初有多爱商墨宸，如今便有多痛苦，因为这幸福的来历，会让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对夏洁，她会有极深的负罪感，她和商墨宸在一起时越幸福，这负罪感便会越深。
    所以他无条件的支持她，随便她想怎样报仇都行！
    “我恨不得让她死，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她伏在他的肩头，哭得伤心不已，“可是她死多少遍，也换不回妈妈的命，也抵销不了妈妈所受的欺辱和痛苦！”
    是啊，这才是最让人无奈和痛苦的。
    伤害已经造成，无论做什么，都无法修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