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林从老家回来，找肖蛮蛮吃晚饭。
    和以前一样，每一次从老家回来，吕林脸上都是风尘仆仆，唯这一次，他的眼神很明亮，简直有点儿神采奕奕的。
    等菜上来的时候，肖蛮蛮好奇地问：“你把老家的事情都搞定了吗？”
    “全部搞定了。不但扩大了山货直播范围，还和当地的村民签订了各种农副产品以及山货的收购限价，价格非常公道！”
    去年村民们狮子大开口和吕林撕破脸，但是，他们很快发现，东西积压在自己手上根本卖不出去，最典型的是当地的桃子，基本上烂在地上七成无人采摘，损失惨重。
    今年，大家早早地学精了，赶紧找到周阳做说客，成立村民的联盟，一早定下了限价协议，人人签字，不得反悔。周阳跟他们先小人后君子，在专业律师的指导下，甚至把补充协议都签了
    吕林单干之后，自己组建了一个四个人的小团队。他直接带团队回去，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搞定了一切，剩下的三天还顺便录制了两个很不错的视频。
    更重要的是，吕林的家人也不再（敢）继续纠缠了。唐小可两口子被暴揍一顿赶出去之后，也实在是没法，吕亮又厚着脸皮回面馆帮忙，领取一份薪水；唐小可则找了一份商场收银员的工作，挣钱不多，好歹不游手好闲了。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彻底被断粮了——自从上次打架之后，吕林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再接过父母的电话，吕父吕妈怕儿子真的彻底断绝关系，就不敢再私下里拿钱给吕亮了，甚至坚决不让他俩回家蹭饭。
    两口子再不干活，真的要饿死了。
    吕明也警告二哥，说你好好干活，每一年小面馆的利润我就分一部分给你还债，不出几年还完了你就翻身了。可是，你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对不起，我也不管你了。
    断奶的孩子，必须学会生存。二人不能真的等饿死，一来二去，上班竟然也习惯了，作妖也作不起来了。
    这次回老家，吕林也没有告诉父母，也没回县城看他们，家人见他态度如此坚决，自然更是惧怕，哪里还敢来惹事？
    吕林的态度很明确——我赡养你们，天经地义。可你们再要无理取闹，那对不起，为人子女者也不能无原则妥协。只要你们再闹一次，我一毛也不得给你们了！要打官司上法庭，随你们的便。
    这世上的规矩就是这样：只要你有拒绝的勇气，别人怎么也得忌惮三分。
    吕父吕妈怕真的老无所养，居然彻底消停了。
    肖蛮蛮叹道：“吕林，你真的比我爸强多了。我爸当初要是有你这样的决心，何至于憋屈到得了肺癌？”
    吕林凝视她，小蛮蛮，你不知道，这都是你给我勇气！若是身边一直没有这个女人，这勇气从何而来？
    就像周阳私下里说：吕林，你要是不娶肖蛮蛮做老婆，你真的就白瞎了。你那一家子，除了肖蛮蛮，谁也镇不住。吕林心道：我倒想得发疯，可是，也得人家自己愿意啊。
    可他没法这么说也不敢说（怕说了朋友也没得做），因为他只要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速，而且，这种趋势越来越明显。
    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笑嘻嘻的：“蛮蛮，我以前的工作都是满满的，生怕喘一口气就被人取代了。现在好了，自己规划，自己做主，哪怕不怎么红也无所谓……真的，长时间疲于奔命，人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于是，越来越蠢；反而是现在闲下来，我发现了好多以前工作上的失误，想到了许多以前根本想不到的新点子和创意……”
    肖蛮蛮从不曾见吕林如此精神如此振作，好像一个人忽然就回魂了一般。直到这时候，她才隐隐明白为什么吕林的女粉那么多了——他真的长得特别特别帅！尤其，去掉了脸上长期的凄寒飘零之色后，他竟然有了几分淡然镇定的气质，这就令他益发有男神风范了。
    以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呢？
    吕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有点意外：“小蛮蛮，我脸上有东西吗？”
    肖蛮蛮噗嗤一声笑出来：“难怪张蕾蕾非缠着你不放，吕林，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超帅？”
    吕林：“……”
    这时候，菜已经上来了，二人也不客气，大吃大喝。吃着吃着，吕林抬起头，看着肖蛮蛮，“我以前每天都很压抑很焦虑，总觉得这一辈子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可说来奇怪，自从第一个五百万到账之后，我的心态就变了；待得彻底收回我的个人id，心态更是彻底变了，忽然觉得，这世界也没那么可怕……”
    肖蛮蛮笑嘻嘻的：“可不是吗？人家都说，钱是英雄胆，事业才是男人最好的美容剂。”
    吕林也笑起来。
    肖蛮蛮叹道：“我已经半个月都没接到什么像样的活了，闲得浑身要长毛了……”
    “蛮蛮，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分工协作吧。”
    肖蛮蛮诧异：“你已经有了专业团队，我哪里还帮得上？”
    “不！我一直需要你！这个角色一直没有找到。”
    肖蛮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一直吃饭。
    饭后，他问：“蛮蛮，我们去看电影好不？”
    “好呀，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二人看了电影出来，路过商场的一家花店，吕林径直去买了一大束花。他没说用途，肖蛮蛮也没问，直到他送她到小区门口，她下车的时候，吕林把那束花拿下来，递到她的手里。
    “吕林，干嘛送我花？”
    他的脸居然有点发红：“我第一次送女孩子花……我以前从没买过花，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肖蛮蛮忽然有点心慌意乱，也没回答他，直接拿着花走了。
    进了小区，回头，看到吕林还站在原地，笑得像个傻孢子似的。她不敢再看，急匆匆地跑了。
    匆匆开门进去，正在刷剧的那冬从手机上抬起头，但见女儿抱着那么大一束花，很意外：“谁送你的？”
    “吕林。”
    那冬放下手机，“吕林最近天天都约你吗？”
    肖蛮蛮支支吾吾的。吕林并不是最近才天天约自己，事实上，她认识吕林以来，二人一直紧密互动，尤其在富小明没有出现之前，每天都会互发消息，虽然只是日常事务交流（无任何暧昧）。纵然是富小明出现之后，也隔三差五联系着，而且几乎都是吕林主动留言（哪怕不留言，也会悄悄点赞什么的以证明自己的存在），哪怕肖蛮蛮懒得回复，他也坚持不懈。正因此，肖嘉明去世后，他才能那么快就发现了异常赶来帮忙。
    肖蛮蛮还没回答，手机消息来了，吕林发来的：“小蛮蛮，明天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饭……”
    这一顿还没消化，明天又吃？
    “周末我们去一个地方玩一下吧，我很久很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那冬凑过来看一眼，笑道：“去呗，年轻人就该多出门约会，天天死宅家里没意思……”
    还没说完，消息又来了：“我以前从来没有送过女孩子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你才会喜欢，这样吧，蛮蛮，你要是有喜欢的东西，看好了，直接把链接扔给我，我下单……”
    那冬哈哈大笑：“肖蛮蛮，你看，这才是正常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关心你，绝对不会三天两头失踪，因为不联系你的日子，他可能自己也会感到难受……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吕林一直惦记你，所以，无论你对他态度如何，他都从来没有真正忽略过你……”
    肖蛮蛮想起动辄失踪的富小明，竟然无话可答。
    可能是吃太饱了，她瘫坐在沙发上有点昏昏欲睡。
    那冬倒一杯热茶给她，她喝一口，懒洋洋地：“妈，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你还会选择结婚吗？”
    那冬斩钉截铁：“会！一定会！”
    她很诧异：“我以为，你不会！”
    “会！顶多是不再选择老肖，但还是会结婚！”
    “为什么？”
    “因为你。”
    肖蛮蛮：“……”
    “婚姻的最大意义其实并不在于伴侣，而是在于孩子。蛮蛮，你知道吗？自你出生以来，带给我许多快乐。我经常暗暗惊叹：你看这小人儿，她一天天长大，能说会唱，开朗活泼，天天抱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妈妈，你真的是世界上最最漂亮的妈妈……”
    肖蛮蛮诧异万分：“我以前说话这么好听？”
    “是的，一直都这么好听。经常抱着我的脖子由衷地说：妈妈，你真的太漂亮了，这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蛮蛮，你知道吗？无论我有怎样的怨恨和疲惫，一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全世界都明亮了。”
    那冬一本正经：“世界这么大，熟人这么多，可是，从始至终，能一直这么由衷赞美你的，除了孩子还能有别的什么人？美颜相机吗？”
    肖蛮蛮哈哈大笑。
    那冬也笑：“许多人抱怨养孩子花钱耗费精力，可是，人类就是这样，你的钱和精力不花在孩子身上也会花在别的身上：比如养宠物，比如打游戏，比如通宵麻将、吃喝嫖赌……这些哪一样不费钱不费力？人们做这些的时候从不抱怨，却偏偏抱怨孩子（没有回报），岂不是很可笑？”
    “……”
    “自从有了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天天小尾巴一样跟着我，天天妈妈妈妈地叫着，老肖陪不陪我也没关系，因为我们母女可以自己去吃想吃的，玩想玩的。多一个男人少一个男人很可怕吗？并不！！！忽忽之间二十几年，我一直不和老肖离婚，也是这个原因，但凡他尽到了一点父亲的义务、不打骂孩子，我就能睁眼闭眼，毕竟，比起继父什么的，生父怎么也要好一点点……”
    那冬看着女儿，无限温情。
    肖蛮蛮也看着母亲，无限唏嘘。
    那冬拍拍女儿的肩：“我并不是说你非要找某一个指定的男人，毕竟，现代社会，女人早就不是非要嫁人才能生存了！我个人认为，对于女人来说，有一个孩子是很好的事情，因为我们毕竟还是社会动物，需要精神上的慰藉和陪伴。可是，在人类的种种亲缘关系之中，唯有亲子关系最为久远和牢靠，所以，我才希望你无论结不结婚都必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那天晚上，肖蛮蛮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