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擎军在京城。”
晏昭和神色没什么变化,洵追继续说:“楚泱提议庆城军封锁京城,但我觉得康擎军更合适。”
“陛下既然已经后果,臣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亡羊补牢。”晏昭和说。
洵追笑了,亡羊补牢?这四个字用的恰到好处。
“羊都死了还有必要补吗?”
“只要饲养羊的饲主不死,羊死而已,重新养一批便好。”
“陛下气色比上个月好很多。”晏昭和又补上一句。
男人一步步走到窗边,随意用手指抚了把窗台,蹭了一指尖的灰,“陛下能如此流利地与臣交流,这很好。”
他和晏昭和又回到了最初的那种僵持,是他刚登基时的僵持与尴尬。
哪怕是幼年的记忆,洵追也都能一丝不落的全部翻出来回忆一整晚。
幼年时的洵追和少年时的晏昭和关系并没有现在这么密切,少年晏昭和每日都会来寝殿看看小皇帝,却只是在寝殿坐一坐和小皇帝说些陛**体安康之类的客套话。两人虽时常生活在一起,却并不怎么交流,坐在一起都好似身旁没有对方。
父皇的驾崩与晏昭和照顾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约定好的事,容不得他拒绝。
最后一次见父皇时,是晏昭和将他从皇子所领出来,所有宫人都在看这个少年一身飞扬的红色衣裳,神色冷傲。
晏昭和牵着他说:“殿下,我们现在要去见陛下最后一面。”
少年声音太严肃,再配上他那张过于冷硬的态度,洵追不由得缩了缩。晏昭和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又道:“到时候希望能够在众位大臣哭丧的时候多哭一哭,装也要装一阵子。”
洵追看到晏昭和领口处绣着菊花的金边,菊花过分夸张,花瓣细长而扭曲,就好像下一秒所有花瓣都要挣脱衣料的禁锢冲向九霄。
他其实见过一次晏昭和,不,不止一次。
晏侯这个人洵追倒是没有见过,他那个时候太小,能记得晏昭和已经算是记忆力非常不错。先帝驾崩前一年秋,六岁的洵追在御花园玩,他一路捡漂亮的鹅卵石。身后宫女抱着布兜子,布兜子已经装了有半袋,宫女满头大汗。他忽见王公公站在不远处,王公公看到他,连忙迎上来说陛下在与晏公子下棋,殿下可要去看看。
洵追与父皇不亲,自小见父皇的次数少之又少,哪像皇后的儿子天天与父皇见面那样亲昵,他都是刻意躲着父皇。
皇贵妃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洵追始终都看不明白,但他喜欢母妃,为了母妃他愿意离父皇远一些。
可皇贵妃并没有因此与洵追的关系更亲近,洵追想要见皇贵妃,也只能是在每月按例拜见的时候匆匆与母妃说几句。
那位晏公子比洵追在宫中的时候都要长,他常伴先帝身侧,是朝廷内炙手可热的年轻人。
洵追听到父皇说这次可是朕赢了,昭和你可要帮朕去大理寺跑一趟。
“愿赌服输。”少年将棋子一枚枚收回棋子盒,并不以输棋而感到遗憾,“再开一盘,臣一定能赢了陛下。”
先帝驾崩后,晏昭和便自己与自己下棋,实在是因为洵追下的太烂。
在当皇帝这件事上,洵追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废物,靠着昭王活到现在,国家居然还挺像模像样。
刚登基,洵追能感觉得到晏昭和打心底看不起他,但这人始终都不卑不亢,倒让洵追觉得自己不够好,对方能够如此尊重已是个人修养优秀。
但后俩长大一些,洵追便觉得这只是因为自己是皇帝,并不是晏昭和个人修养。
他看不起一个人,那人又比他官职低,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先帝在时,晏昭和连李崇都看不上,和李崇面对面走过,李崇与晏昭和打招呼,晏昭和仰着头擦身而过。
所以直到现在,洵追都觉得李崇如此与晏昭和正锋相对,实际上也是因为当年晏昭和太高傲,导致崇王自信心受挫,并没受到应有的重视。
人随着时间而慢慢成熟,正如晏昭和对朝堂诸事逐渐不再那么焦头烂额时,他和晏昭和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晏昭和开始变得温和,事无巨细,洵追的一切习惯都会让他毫无怨言的包容。
他和晏昭和的关系莫名其妙亲近起来,他甚至能够将后背交给晏昭和,也能在晏昭和的注视下放松身心的熟睡。
在驿馆休息一晚,第二日晏昭和准备好后带着洵追去青藤山庄。
宋南屏没和洵追坐一辆马车,但在早饭前为他诊脉,其实也只有这个时候他能和洵追说几句。晏昭和根本不允许闲杂人等与洵追过近,尤其是他没有摸清对方底细的时候。很显然,陪伴洵追一路的宋大夫也被昭王划为闲杂人等,且没有得知底细的那一类里。
“我听人家叫他殿下。”
经过一晚的消化,宋南屏小声道:“当朝只有几位王爷,你身边的这个是不是就是昭王殿下?”
“嗯。”洵追点头。
“我看他也不像是奸臣的样子,据说陛下被昭王殿下绑架多年,下旨都是昭王将刀架在脖子上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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