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声滔滔。
    两个旋涡，仿佛两只凝视着天空的巨大眼睛一样，卷动着水花，空气，形成两股强劲的风暴。
    方骏眉和东方布云，分别站立在一个旋涡的最上方，凝视着对方。
    监控全场的同时，方骏眉的神识也悄悄朝下方的漩涡里钻去，想要探一探，其中的古怪。
    但几乎是才下了十来丈深，就感觉到浓郁的空间之气，旋转的刀子一样割来，割的他神识之丝支离破碎，无奈放弃。
    而他的脚下，两道剑光，始终都在。
    无论发生什么变故，确保在第一时间，踏出虚空剑步。
    ……
    一直过了一盏多茶的时间，庄道渊终于踏着浪头，从雾气中走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仿佛金甲天神一般。
    这是方骏眉第一次见到庄道渊，心神上顿时有所冲击，感觉到此人超卓的精神气质。
    而事实上，散发骑鲸客之前也提过，此人和赤冷河并列，是西圣域祖窍中期里，双雄般的人物。
    庄道渊到来后，目光如电射向方骏眉。
    那一边的东方布云，飞快的传音给他，将事情再详细说了说。
    庄道渊听的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始终打量着方骏眉。
    ……
    “南圣域第一凡蜕，好威风的名头！”
    片刻之后，庄道渊终于开口，语调冷漠霸道。
    方骏眉闻言不语。
    “把他杀了吧，我已经决意，我们太白剑宗将来另选新的少宗，这么没用的废物，不要也罢！”
    庄道渊再道。
    出奇兵一般，此话一出口，方骏眉瞬间感觉不妙。
    而太白剑宗的其他修士们，则是听的目光一闪，感觉到庄道渊的高明，一来就重掌主动，把难题抛给方骏眉。
    不过这样的话，也只有庄道渊可以说。
    至于拔剑公子，也是才智非凡，目光微震了一下，就转过弯来，不过面色依然难看，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开去，算是面皮丢尽了。
    “庄宗主的意思是，就算牺牲掉他，今天也不会放过我？”
    方骏眉说道。
    “这就要看——道友自己如何选择了。”
    庄道渊背负着双手，深不可测说道，面上没有一点焦急之色。
    “若你肯立誓，从此拜入我们太白剑宗，永不背叛，我可饶你一命，一干事情，概不追究。甚至连下一任新宗主，都可考虑给你竞争的机会。我听人说过，你是一个散修，进我们太白剑宗，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形势诡异的掉转。
    庄道渊竟然招揽起了方骏眉，是真的出于爱才，还是暗藏着阴险的算计？
    一干太白剑修的修士，都是愕然，仔细看向自己这位宗主，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深不可测，察觉不到一点他的心思。
    ……
    方骏眉内心里，同样有些动容。
    坦白说，他并非迂腐的修士，若有其他路活，也不是一定要冒险进到脚下的漩涡里，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危险。
    但问题在于，永不背叛这四个字，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跟太白剑宗的人其他人起了大冲突，现在就给自己套上这个枷锁，真的值得吗？
    而对方说的这一段话，又是认真的吗？会有这么美的事情？还是暗藏算计？
    心念电转。
    片刻之后，方骏眉淡淡道：“庄宗主，请恕我直言，贵宗虽强，但依我之见，却是藏污纳垢，妖邪不少……”
    此言一出，旁边的几个祖窍修士们，顿时不爽了，狠狠瞪向他。
    “我知道！”
    庄道渊却是大方承认，说道：“我们太白剑宗的修士，丹药吃惯了，心性也比一般修士差，有时候我也恨不能杀了几个。”
    方骏眉听的一笑。
    这庄道渊行事说话，实在是很厉害。
    “不过道友不用担心，你入了我们门中后，只是效忠宗门，不是效忠他们，若将来你成了宗主，想要整肃宗门，杀了一些也无妨。我只是看在长辈的旧情分上，下不去手而已。”
    庄道渊又道，说的云淡风清。
    旁人几人，神色又是复杂了几分。
    自己这位宗主，不会是来真的吧？
    ……
    方骏眉听的，心中又动了几分。
    微一沉吟，又问道：“道兄可敢立誓？”
    “我平生不立誓言给别人！”
    庄道渊回道。
    又来了，你们怎么这么牛啊！
    方骏眉也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若是为了你，我可破例立一个！”
    话锋马上一转。
    庄道渊极正经的说道，神色也是十分严肃。
    听到这里，方骏眉是真的彻底心动了。
    人家都同意立誓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
    “我给道友百息时间考虑一下，百息之后，若你还是不同意，就请你先杀了拔剑，然后我再出手杀了你！”
    庄道渊朗朗说道，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方骏眉闻言，忍不住是认真斟酌起来。
    四周除了风浪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
    一息。
    两息。
    三息。
    ……时间以一个极慢的速度，朝前走去。
    陡然，就见庄道渊和东方布云身上，光影闪了闪，二人同时身影消失。
    “上当了！”
    沉吟中的方骏眉，一震醒来，目中精芒爆起。
    随后就察觉到了两道强大的气息，凭空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和脚下。
    庄道渊在上，东方布云在下，二人同时挥掌拍向了方骏眉！
    两个高手，施展天步通来袭，而拍出的手掌里，却并未蕴藏着什么毁灭力量，只带着强横如天的沉重威压，仿佛两座在合拢的大山一样，要把方骏眉死死镇住，令他动弹不得。
    二人刚才肯定偷偷传音商量过，配合的天衣无缝！
    ……
    喝——
    千钧一发之际，方骏眉大喝了一声，远转全身的法力，朝着下方，一脚踏出！
    呼——
    空间之风呼啸。
    轮到方骏眉凭空消失！
    在被彻底镇压住的一瞬间，方骏眉施展出虚空剑步来，活生生的跨越虚空，消失在了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冲进了下方的漩涡之中。
    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拔剑公子。
    ……
    蓬蓬——
    狂浪依旧拍打着天空，庄道渊和东方布云定住身影后，神色震然的看着下方的漩涡中，面色均都难看。
    在这样的局面下，竟然都让方骏眉溜了，二人也是面皮丢尽。
    其他一干太白剑宗的修士，此刻才回过神来，刚才的变故，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太快。
    ……
    “空间之道，这个小子刚才施展的，是空间身法。”
    东方布云说道。
    庄道渊沉着一张脸，他当然知道。
    这个戏精般的家伙，直到刚才，才露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来，凝视着下方漩涡中的目光，格外的复杂。
    “宗主，现在怎么办，要追进去吗？”
    东方布云问道。
    庄道渊闻言，思索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道：“不能追。”
    只有三个字，没有解释原因。
    下方到底是什么情况，通向哪里，除了有限几人外，始终是个谜。
    “那拔剑怎么办？”
    东方布云再问。
    庄道渊看了他一眼，目光如冰道：“忘了他吧，我刚才说了，要废了他是认真的，我想杀了你们中的几个，清理门户，也是认真的。”
    众人闻言，不敢看他，心中坠坠。
    ……
    “师兄，门中大事小事，暂时仍交由你负责，从今天开始，依旧由我镇守在这里。”
    庄道渊说道。
    东方布云应是。
    “都出去吧，今天便算了，以后这里不准来，违令者立杀无赦！”
    庄道渊再道。
    众人轰然应是，一起离开。
    这一片水域上方，只剩庄道渊，神色复杂的盯着方骏眉进入的那漩涡里。
    ……
    再说方骏眉，进了那漩涡之后，立刻是感觉到强劲的空间风暴，席卷而来，不用刻意朝下，那风暴已经拽着他朝下方深处而去，力量奇大。
    飕飕飕飕——
    那空间风暴之中，更带着万千气流之箭样的毁灭攻击，只刹那功夫，就把方骏眉和拔剑公子打的皮开肉绽。
    方骏眉连忙释放出防御神通来，将自己和拔剑公子一起护住。
    拔剑公子这个倒霉蛋，说不定还有用，方骏眉暂时还不打算让他死。
    ……
    旋转。
    旋转。
    身外世界哗哗啦啦，呼呼有声。
    也不知道到底是水，还是气流，即便方骏眉有着极多次的跨越两个空间的经历，也感觉到头颅渐渐晕眩。
    ……
    砰！砰！
    最后，是两记重物砸地般的声音。
    方骏眉也从晕眩中清醒了几分，看向身外世界里。
    身外世界，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光影世界一样，一道道灰色丝线样的光，飞掠而过，卷起劲风，冲的方骏眉摇摇晃晃。
    那些灰色丝线样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发出针刺样的声音来。
    神识释放出去，也立刻被打了出来。
    方骏眉扫视了片刻，看不出所以然来，低头看向拔剑公子，这位潇洒俊美的修士，断了一条胳臂，一头一身的鲜血，哪里还有什么风采，此时此刻，亦在看着身外。
    “这里是哪里？”
    方骏眉冷冷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拔剑公子还算硬气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