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寒不敢出这个屋。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姚暑雨的妈妈解释他早上从她儿子的房间里出来。
除非他妈妈不知道哪个是姚暑雨的房间。
但很明显不可能。
姚暑雨叼着牙刷,气定神闲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模糊地说:
“没事儿,她不会进来,这会儿应该去阳台看她的多肉了。”
苏祁寒一咬牙,趁此机会窜出了卧室门,没去客厅,而是轻手轻脚地进了客卧,随便在衣柜里找了件勉强合时宜的外套穿上,又像模像样地从客卧走了出来,还故意把关门声弄得比平时大了些。
正好遇到从主卧洗漱完出来的姚暑雨。
姚暑雨揶揄地冲他勾了勾嘴角,转头对巡查完阳台后回到客厅叉着腰的陈莜打了个能把眼泪儿挤出来的哈欠。
苏祁寒站在姚暑雨身边,两手交握放在身前,有些局促地打招呼:
“阿姨您好,我是借住在这里的……”
“祁寒是吧,”陈莜几乎和他同时开口,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过来我看看。”
……
苏祁寒此时回想一下,陈莜好像一来就说了要来“看看他”。
姚暑雨走个程序似的问了一嘴:“上次给你那把呢?”
“啧,我哪儿知道。”陈莜的茶终于勉强可以入口,“这回还行吧,半年多没管你要钥匙了。”
姚暑雨冷哼一声,无情揭穿:“那是因为你半年多都没来,没有发现钥匙丢了。”
“赶紧洗你的头去,”陈莜狠狠瞪姚暑雨一眼,开始赶人,然后毫不见外地支使起了苏祁寒,“小祁寒,给妈妈……”
姚暑雨不遑多让,一眼瞪回去:“不能矜持点?”
陈莜临时转了口:“……妈啊……阿姨,给阿姨找把备用钥匙来。”
苏祁寒眨巴了一下眼睛,压下眼里的热气,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陌生而温暖的称呼。
他和陈莜姑且算是刚认识的“陌生人”。
任哪一个陌生人突然在自己面前自称“你妈”,情节较轻的惹人不悦,情节严重的俗称讨打。
但他和陈莜又不能真的算是“陌生人”。
陈莜是他“最亲密的人的最亲密的人”。
这一句说了一半被迫刹住车的“妈妈”,就带上了一种长辈待晚辈独有的亲昵和疼爱。
苏祁寒迄今为止的人生,从未有机会对人说出过这个词。
意料之外的,他没有过多的不适应,只单单因为这个称呼代表了陈莜对他的承认和接纳,他就浑身暖洋洋的。
苏祁寒站起来,同手同脚地往屋里走。
姚暑雨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的背影问:“知道在哪儿吗?”
苏祁寒愣在原地,身子几乎没动,就最大程度地回了个头:“在、在哪儿来着?”
“书房,”姚暑雨憋着笑,也站起来,“算了。”
陈莜跟在姚暑雨后头一起进了书房,嘴里还在念叨:“不洗你的破头啦……”
电脑桌前。
姚暑雨打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铁质小盒子,挪动它的时候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但却不是“叮铃桄榔”那种清脆的声音,反倒有些闷闷的。
在苏祁寒有些好奇的注视下,姚暑雨掀开了盖子,然后朝盒子努了努嘴,对陈莜说:“自己拿。”
苏祁寒凑近了一看,数十把姚暑雨躺在盒子里,方向都一致,看起来还怪整齐的。
主要是盒子比也钥匙大不了多少。
钥匙又多,晃不动,所以声音听起来才闷闷的。
苏祁寒惊叹:“你怎么有这么多钥匙……”
陈莜随意瞟了一眼,也没仔细看就问:“哪一把?”
姚暑雨伸手点点铁盖儿,云淡风轻地回答说:“这都是啊。”
苏祁寒不解地看向姚暑雨:“你没事配那么多备用钥匙做什么?”
“我真是服了你了……”陈莜却是懂了,懂了之后立马后悔自己跟了进来,她压着火气说,“我不就弄丢了你几把,一气儿配这么多你至不至于的?”
苏祁寒:“……”
他是发自内心觉得,姚总做人实在是太欠了。
“纠正一下,”姚暑雨抱着手臂,一脸理所当然,“是每来一回,就得管我要一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楼下开锁兼职配钥匙的小哥,刚给我办了张会员卡。”
陈莜头一回没说赢他,只好瞪着眼睛,在混账儿子的手臂上拧了一把:“赶紧给我换一密码锁!”
“唔,”苏祁寒撑着下巴认真思考,“等这盒钥匙用完了就换一个吧,经理家那样的还挺不错的。”
陈莜盯着盒子里起码还剩十来把的钥匙,偏偏俩儿子还一脸“应该很快就能用完了”的表情。
她认为这俩人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丢钥匙的能力,而苏祁寒的“瞬间站队”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打趣一句:“你俩还真是一气儿的……”
“其实也行,”姚暑雨见苏祁寒这么自然地安排家里琐事,心情颇为愉快地点点头,凑近了他一些,故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等她没钥匙用了,我们就换锁。”
陈莜一巴掌扇在姚暑雨胳膊上:“我聋的?”
苏祁寒看着这俩人的奇妙互动,笑弯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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