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这天晚上,殷小鹏我们俩,在他的办公室喝了两箱易拉罐的雪花啤酒,直接给我喝懵逼了,最后竟然留在他的办公室睡了一夜,等我回到监室的时候,还引得犯人们啧啧称奇,一个重刑犯,能跟管教喝了一夜的酒,而且喝醉了连监室都没回,也着实够让人诧异了。
又是一连十几天的时间,我在看守所的生活一直很惬意,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但因为心里装着事,睡眠一直都不怎么踏实,吃饭的时候也没什么食欲,所以整个人暴瘦了一圈。
虽然我在安壤市看守所内,殷小鹏一直照顾着我,可他毕竟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时时都围着我转,所以就给我安排了帮厨和劳动的活,也就是每天到饭点之前,去食堂帮忙打打下手,还有下午在其他犯人坐板背监规的时候,拿着水桶和抹布,出去帮管教们擦擦车,扫扫地什么的,这些活虽然听起来不怎么样,但是在看守所内,绝对算是超高待遇了,因为它不仅可以每天出去溜达溜达,活动一下筋骨,而且抽个烟什么的,也没人管,这些活平时都是那些蹲行政拘留,并且家里有点小关系的人才能干的,基本上没人会让刑事犯干这种活,而我们这批的六个劳动犯里面,只有我一个是签了刑事的。
不知不觉,正月临近尾声,我已经在看守所关押了半个月时间,身体已经大致恢复,但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伤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
这天中午吃过了午饭,我依照惯例,拎着水桶和擦车布,走到看守所的内部停车场以后,猫着腰开始擦车,在看守所里面擦车,只是个名义上的活,也不过就是管教给犯人们出来透风和吸烟找个借口,也不会真的指着你把车擦干净,所以我只是在监控下面象征性的露了个脸,就蹲在车后面抽烟去了。
我这边一支烟没等燃尽,殷小鹏便急匆匆的走到了停车场这边:“我都找你一圈了,你怎么在这呢!”
“我一个劳动犯,除了帮厨就是擦车,你找我还不容易吗。”我看着殷小鹏额头上略微冒着蒸汽的汗水,有些好奇:“你这么急找我,有事啊?”
“嗯,有点事。”殷小鹏直言不讳:“你可能快放了。”
‘啪嗒!’
殷小鹏话音落,我嘴里的烟头一下子掉了下去,把我的衣服烫了个洞,但我却对传出来的焦糊味道浑然不觉。
“小飞,你没事吧!”殷小鹏看见我这幅样子,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哦,没事!”我被殷小鹏拉回思绪,抖落了衣服上的烟头和烟灰:“三葫芦,是不是被遣返回来了?”
“嗯。”殷小鹏看着我,点了下头。
“他在哪呢?”听说葫芦哥回来了,我起身就向监室那边走去。
“小飞,别费劲了!”殷小鹏一把拉住了我,摇头:“三葫芦的案子是在内蒙犯下的,按照规定,他根本不可能被遣返安壤,虽然不知道为了把他办回来,你们公司的人究竟费了多少力气,但绝对很难,这种事,在我从警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虽然遣返了,可是人被收监之后,就送到了单人监室,市局那边已经下了文件,说他的案子牵扯面太广,性质太过于恶劣,加之内蒙警方也在跟进案件进展,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所以不允许任何人探监,更不允许任何人和他产生交流,他被关进来之后,根本没用我们所里的人进行看守,而是直接在驻监的武警部队里抽出了四个人,分成两组,负责对他进行昼夜值守。”
听完殷小鹏的话,我顿时皱起了眉头,葫芦哥的下场跟我想的一样,已经受到了严格的管制。
“这次被遣返回来的,除了三葫芦,还有菜市场老冷那件案子的真凶,三葫芦虽然被关押在了单人监室,但是那个凶手倒是没受到什么其他措施,被关押到了普通监室,现在真凶已经落网了,那你肯定就快被放出去了。”殷小鹏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些事情之后,拍了下我的胳膊:“甘楚东来了,在接见室等你呢。”
“嗯。”听完殷小鹏的话,我情绪低沉的应了一声。
……
看守所接见室内,我和东哥隔着铁栅栏,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因为任哥跟于所打过招呼,所以我和东哥的见面,并没有登记在册,接见室内除了我和东哥,并没有其他人,房间里面的监控设备也被关掉了,给我们留出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啪!’
东哥坐在对面,率先点燃了一支烟之后,将打火机插进烟盒里,隔着铁栏杆递给了我:“你都有些瘦脱相了,最近这些日子,在里面,没少遭罪吧?”
“还好。”我接过东哥的烟盒,看着同样整整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胡子拉碴的东哥:“你在外面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吧。”
“呼!”
东哥听完我的话,深深出了一口气:“有时候想想,我宁愿蹲在里面的人是我,咱们俩互换一下位置。”
“你想躲清静啊?”
“我是想让你们知道,有些事我已经尽力了。”东哥坐在对面,轻轻挠了下鼻翼,满面愁容:“三葫芦的事,你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我点了点头:“他能这么快回来,你没少下功夫吧?”
“里面有我的一些影子,但大部分的事,都是你任哥在帮忙,现在二叔退了,这些体制内的事情,我已经插不进去手了,何况异地移送一个杀人犯,这种事情的难度,可能全国也没有几起,索性内m公安厅那边,有几个实权派是任老爷子的战友,你任哥在老爷子那里泡了一天,最后老爷子打了几个电话,对三葫芦和你的案子,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东哥顿了一下:“三葫芦被遣送回来之前,我一直想来见你,可是小二的事,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真来看你,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二哥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生死未卜。”东哥言简意赅的吐出了四个字,随即继续道:“这么多年来,不管咱们跟房鬼子斗的再凶、再狠,我都没低过头,服过软,这次因为小二的事,我找人在中间给房鬼子递了话,可是对方始终没有消息传回来,我感觉,小二可能已经……呼!”东哥把话说到一半,做了个深呼吸,没有再说什么。
我听完东哥的话,眼圈发红的坐在原地,彻底沉默了下去。
“行了,小二和三葫芦的事,咱们暂且不说,先谈谈你的案子。”东哥顿了一下,嘬着牙花子开口:“被三葫芦按住的那个人,已经招认了犯罪过程,虽然案子过去这么久,很多线索和细节都已经不清晰了,但是这件案子,你任哥是主办案,现在配合着真凶的口供,只要他在帮你加把劲,那么你很容易的就可以脱罪,你身上的缓刑也快到期了,我会活动检察院和法院的关系,尽量不让他们再给你扣上一个寻衅滋事的帽子,这样的话,短时间内,你应该可以被定性为无罪,予以释放。”
“……”我依旧不发一语,我此刻的沉默,不仅仅是来源于悲伤,我知道公司里面的这些人,其实东哥最喜欢的就是二黑了,此刻二黑既然注定了落得凶多吉少的结局,那么他绝对比我还要难受。
“我知道小二和三葫芦的事,让你心里挺犯堵,但归根结底,他们的结局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多想,有什么事,等出来再说。”东哥此时还在安慰着我。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看见东哥笑着安慰我的样子,我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二哥的事,你别太担心,毕竟他在盛东位高权重,房鬼子把他握在手里,肯定要比除掉他有益的多,何况到了现在,他不是还没传来具体的消息吗。”
“嗯,小二这件事,我有心理准备,只要房鬼子那边,一天没有确切消息,我就会追查一天。”
“三葫芦这边……”我本不想再用这件事情给东哥添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在无意识之间,就把话问了出来。
“三葫芦这次事,很难。”东哥并没有隐瞒我什么:“除了保泰商场的案子,他身上还背着贩毒和杀人的罪名,而这些事,我早就知道,所以才会让他帮你把案子背了,因为他就算不管你的事,也难逃一死。”
“他一定得死吗?”听完东哥的回答,我嘴唇颤抖的追问道。
“他的案子太大了,贩毒、持枪、杀人……一系列罪行结合在一起,说实话,我真的看不见光明,不过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会把他的命保住,只要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以前,我都会竭尽全力的去争取。”东哥毫不犹豫的回应道。
听完东哥的一番话,我的内心稍安,我知道,东哥既然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就一定会做到:“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当初咱们和康哥,会一起围剿三葫芦了吗?”
东哥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疲倦的摇了摇头:“小飞,我现在太累了,真的不想再提起这些事了,让我把精力留在眼前的事情上吧,可以吗?”
“那高金呢?他的结局怎么样?或者说,那天我们离开煤场之后,到底是个什么结局?”
“高金死了,骆洪苍跑了。”东哥轻声回答了我的问题:“大奎那天去煤场,本就是奔着高金去的,而高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咱们这些人自相残杀,现在洛宾死了,咱们大伤元气,三葫芦锒铛入狱,还有翟应林的惨死,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高金本就可以预见的,在咱们去内蒙的那一刻起,大家的结局就依然注定了,高金是个操盘的高手,可是说,咱们的生存,都是侥幸,而那些灭亡的人,才是高金这个计划内的结局。”
“既然高金死了,那么按照大奎和国豪的约定,他们应该调转枪口,对付骆洪苍才对,他怎么会跑掉?”
“高金死了,可他不是被大奎除掉的,而是自杀。”东哥语气很平静:“一直以来,咱们的猜测都没错,高金的身后,的确有两股势力,其中一股,就是张康,而这次高金把所有人都聚在了内蒙,不得不说,是个很难完成的事情,而他做到了,至于这些被他设计骗过去人,也都很聪明,大家都认为高金背后的另外一股势力,不会做出这种风险巨大,却没有意义的举动,所以才全都放心大胆的进了圈,可是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高金正是利用了房鬼子、康哥,还有王燊和三葫芦我们这些人自大的想法,把大家全都骗去了内蒙,因为他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背后的人,他只是在打着那个人的幌子,用自己的意愿行事,最终的结局就是,所有所有参与进这个事情内的势力,全都被高金耍了,无一例外!”
我思考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东哥:“我被捕之前,曾经听三葫芦说过,他说高金,是长征的亲叔叔,对吗?”
东哥听我提起了长征的事,沉默半晌后,才有些伤感的点了下头:“是啊,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咱们被高金害的这么惨,并且直到他死了,我都没办法恨他,因为我恨不起来。”
“三葫芦曾经对我说过,他说大奎和长征你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
“没错,三葫芦、大奎、长征和我,我们四个人,当年被戏称为张康手下的四大金刚,自称安壤f4,关系就跟现在的史一刚和杨涛你们一样,大家如胶似漆,调皮捣蛋的事一起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一起干过,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喝醉了酒,甚至还上过同一个娘们。”提起往事,东哥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几个人,会有分开的一天,更没想到,长征的家人,会恨我们恨到这种程度,乃至于已经到了欲将我们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听见东哥说起大奎他们的事,我微微皱眉:“那房鬼子和王燊呢?他们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第九九七 他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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