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弃白了他一眼:“废话。要不是我连初中文凭都没有,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
“啊?”元岳颇感意外。他虽然不通世故,对普通人的常识无知到一种惊人的地步,但心思聪敏,对另一些知识的了解也远超常人。
祝弃虽然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混混模样,但元岳却能敏感地察觉出他与其他人的不同。就比方说正在填写快递单的祝弃,握笔的姿势十分优美,脖颈到肩部的弧度单单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写出的字更是力透纸背、气韵流畅,并不是一般人能随意练就,必然经过名师指点。除此之外,祝弃吃东西时的姿态,偶尔展露的一些细节,包括在满满的身上,都有受过良好教养留下的烙印。
不过元岳虽然看出了这些,却也发现祝弃并不喜欢谈过去的事情,因此便藏在心里。此时见祝弃语气松动,就小心地试探道:“为什么没读完?”
“家里出事。”祝弃烦躁地拨了拨头发,“那时候我正准备出国,手续都办好了,结果黄了,差点连回国的机票钱都掏不出来。最后好容易回来了,结果——嘿,总之没地方去了,就天天在街上混着呗。”
“哦……”元岳若有所思。
祝弃哼了一声道:“怎么,看不起我?我好歹还有小学文凭呢,你有没有啊?”
“没有。”元岳老实地承认,“有老师教我,但我没有上过学。”
“啧啧,你那山沟沟里法治观念真差,连义务教育法都没普及。”祝弃鄙视,“就教你练法术啊?”
“那倒不是,他们主要教我读书认字、算数,还有一些常识。”元岳道,“我的法术都是自己学的,大部分看一遍就能学会,有一些需要看书。”
“你师父也不教你?”祝弃问。
元岳有个师兄来着,说明他一定有师父。
孰料元岳却摇头道:“我没见过我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二十多年了。师兄是代师收徒,他说他做不了我师父。”
祝弃这才明白,为什么元岳偷偷跑掉,是这位师兄到处奔波寻找。这两人虽然以师兄弟相称,实际上却是师徒之实,也难怪元岳要巴巴地给师兄调养身体,他们之间的感情恐怕不是一般的深厚。
“你师兄什么样啊?”祝弃突然问。
“就是……”元岳想了好久,才费劲巴拉地形容,“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还有——”
“还有俩耳朵是吧?”
“嗯。”
“你还好意思嗯,他不长这样才奇怪吧!”祝弃觉得也别难为元岳了,便换了个问法,“他人怎么样?”
“嗯,就是个……人的样子。”元岳的形容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吭哧半天,想出一个词进行补充,“很厉害的样子。”
“行了行了。”祝弃看元岳可怜巴巴的样子,心头一软便放弃了,摆摆手让他拿出手机。元岳懊恼道:“我忘记给师兄拍照了,不然给你看一眼就知道。”
“我看他干嘛。”祝弃不耐烦,“赶紧的,扫码付快递费!”
元岳便乖乖取出手机。在祝弃调教下,扫码付款这一套动作已经被他做得行云流水,颇为潇洒帅气。快递点的小妹连连朝这边看,似乎已经被这个高大男人慷慨付款的身姿迷住了。
祝弃随口夸了元岳一句,元岳嘿嘿傻笑,快递小妹又惋惜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行啦,事情都做完了,你回去吧。”
走出快递点,祝弃朝元岳挥了挥手。
元岳讶异:“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跟你走算什么,见到你师兄,他问起我,你怎么说?”
“我就照直说。”元岳说,“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我会再说一遍给师兄听。”
“打住打住。”祝弃赶紧摆手,“大哥,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这么说,你师兄不得把我的皮扒掉啊!”
元岳不赞同地看着他:“他不会随便扒人的皮。扒皮是很久以前,他做法器的时候的事了。而且扒的是死人的,只扒了一点点。”
祝弃一听元岳的师兄还真扒过人皮,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那你还要带我去见他?!不见不见,说什么我也不见!”
祝弃的态度十分坚决,元岳失望道:“真的不行么?”
这家伙的目光里可能也含有法术,初生的小鹿恐怕也没有这样令人心软的眼神。于是祝弃移开目光,硬下心肠,用力摇头。
“我收到消息,有些门派的人正在找我,这几天就到,到时候我可能会很忙。”元岳沮丧极了,清澈的瞳仁似乎都比往日黯淡一些,“我想天天都见到你。”
这家伙分明如此低落,但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祝弃差点就忍不住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元岳却好像想到什么,一拍手,从裤兜掏出手机。
“对了,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存在手机里。”元岳期待地看着祝弃,“这样以后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看一看手机里的你了。”
这下,饶是祝弃铁石心肠,也不忍继续拒绝。元岳便举起手机一连照了好几张,直到祝弃受不了地让他停下。
“等等,还有这个角度的没有照——咦,有条短信。”元岳意外地说。
祝弃心想元岳这个号也没办几天,他看起来也不像有会给他发短信的朋友,便探头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先生你好,你儿子被车撞了,事故很严重,住院急需2万元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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