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忘川恶鬼柳集，可那小船却划的极快，且十分的稳妥，眨眼之间，便已清晰可见。
    柳云裳看到船上立着一道幽灵，那幽灵微微驼背，全身裹在黑色的大袍子里，头发也很长，一直的拖到船舱内。
    它的脸被大大的帽檐遮住，让人完全看不清。
    穆子玉上前恭敬道：“船老，又要劳烦您了。”
    那幽灵也不说话，只是拿桨敲了敲船身。
    穆子玉看了一眼柳云裳，而后示意她上船。
    柳云裳并未犹豫，身形一动，便落在那船上。
    实在是一艘简陋到极点，也破烂到极点的小船，那船身很小，刚好能乘坐两个人。
    穆子玉一坐上来，便显得船身很小。
    那幽灵微微转身，柳云裳感觉有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她不由抬起眼睫，回看了过去。
    那幽灵便又转过身去，手里的桨一划，那船便破开浪花，向前快速的驶去。
    越是向里，恶鬼咆哮的越是厉害，有的时候，柳云裳不慎将手搭在船沿，就会有恶鬼，不顾一切的向她的手扑将过来，撕咬着她的血肉。
    穆子玉抬手将她的手臂拉了回来，开口道：“这些既是恶鬼，也是饿鬼，小心被伤到。”
    柳云裳眼底泛着白光，看向水内，看到的是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鬼脸。
    那真是世上最丑陋最恐怖的鬼脸，万千种恶也化不出此等的狰狞。
    然而她又有点麻木。
    在狰狞恐怖的鬼脸，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何况在她看来，比恶鬼更丑陋更恐怖的是人心，至少这些恶鬼的恐怖和丑陋，都明明白白的呈现在眼前。
    柳云裳道：“这忘川一直如此吗？”
    穆子玉道：“在我知道的记录里，确实如此，但史料子集有记载，忘川最早之时却不是这样的，当时尊神柳火……”
    他说出这个名字时，面色倏地有些古怪，而后用更加古怪的视线看着柳云裳。
    他总算是知晓那名字为何如此的熟悉了，原来眼前的女子，居然与亘古时代的尊神是重名的！
    这真是莫大的巧合。
    柳云裳道：“继续说。”
    穆子玉尴尬道：“我总觉姑娘的名字熟悉，却原是因此。”虽然觉得吃惊，但他也不会多想，毕竟谁也没有规定，不能与尊神重名，何况在人界，还有个柳族，怕是那取名柳火之人，压根便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位唤作柳火的亘古尊神。
    柳云裳道：“我也听说过。”
    穆子玉道：“亘古时代，忘川草木丰美，只是后来有人放出了恶鬼恶灵，将这里变成了恶鬼的征战场，忘川便彻底的变成了这副模样。事实就算当年没有恶鬼屠戮，被丢到这里受处罚的恶鬼恶灵，也会将忘川变成这副模样的。”
    柳云裳微微点头，就算如此，如果不是那些恶鬼屠戮，现在忘川的环境，也不会变的这般恶劣。
    “这世上的善与恶都是相对的，任何东西，一旦极致了，都是灾难。”穆子玉叹气开口。
    极致的恶固然可恶，极致的善也是一种变相的偏执啊。
    所以这些恶鬼，是永远不会被净化干净的。
    只要这世上，还有欲望，就会有恶存在。
    “不得不佩服尊神的智慧，当初构建的规则，便是站在相对的角度去构建，而不是一味的惩罚恶念，也是因此，即便地界以往有恶鬼作乱，但最后，还是没有翻起更大的风浪，鬼界也算相对安定至今。”穆子玉赞叹开口。
    柳云裳微微一愣。
    这地界的构建，不止是柳火一人的功劳，许多规则，还是洛玉堂给柳火的指点。
    这么看来，被六界摒弃唾骂的洛玉堂，却其实看的很透彻。
    柳云裳觉得心里有些黯然。
    那忘川虽然一眼便能看到对岸，可真的穿越，却像是漫无边际似的。
    那对岸就在视野之内，可却划行了很久很久。
    就在柳云裳与穆子玉闲聊之时，那幽灵却突然把船停下了。
    穆子玉不由一怔，看向那幽灵道：“船老，怎么了？”
    那幽灵突然一踩小船，船身突然倾斜。
    防不胜防的穆子玉身子一斜，一个跌撞，便猛地向忘川河内坠去。
    柳云裳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一把抓住穆子玉的手臂，刚要将他拎上来，那船身却是再次倾斜摇晃，柳云裳也猛地向水里坠去。
    这忘川河内，尽是恶鬼恶灵，柳云裳是血肉之躯，真的坠进去，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穆子玉终于反应过来，他体内鬼力蓦地涌了出来，而后身形一动，便一把反抓住了柳云裳，身形一动，便向船上掠去。
    那些恶鬼却发出兴奋的嘶鸣声，无不是齐齐冲了上来，向柳云裳的身体扑去。
    柳云裳一个不慎，被一只恶鬼咬住了脚踝。
    剧痛陡然传来，柳云裳随手一扫，只听“砰”的一声，那恶鬼瞬间被碾碎。
    然更多的恶鬼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穆子玉往上跃时，那幽灵突然拿出船桨，正迎着他的面门。
    穆子玉面色一变，想要闪避，那幽灵却不给他机会，无时无刻的挡着他的前路。
    穆子玉无处借力，身子便又直直的坠了下去。
    他这一落，柳云裳自然也不好过，身子也跟着下坠。
    恶鬼嘶鸣，密密麻麻的恶鬼扑将上来，无数的白骨抓向了柳云裳的身体。
    柳云裳一掌抽开穆子玉抓着的手，一个反力，便猛地将他给抽上了小船。
    那幽灵这次没有阻止，穆子玉安全落在船上，可柳云裳的身子却直接的落进了忘川。
    “柳火姑娘！”穆子玉惊声大呼。
    柳云裳只觉眼前一黑，便被无数的恶鬼吞噬。
    森然的寒气弥漫，无数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陡然向她撕咬而来。
    柳云裳蓦地睁开眼睛，眼底火苗跳动，接着只听“轰”的一声，魂火陡然自体内爆涌而出。
    炽热的火焰将围聚的恶鬼瞬间焚成了灰烬。
    而以着柳云裳为中心，咆哮的忘川，如涟漪一般的，缓缓的平静了下去。
    所有的恶鬼，在那一刹那，尽是沉入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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