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让夫人见笑了，只是这几年凤七都将这些话压在心底，楼里也没有个能说道说道的人！”顿了顿，凤七笑了，略显苦涩苍凉，“凤七很庆幸是在娘亲去了以后入了妓籍，不必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脏了身子！身处万花楼，纵然是想死都不能！”
    “凤七姑娘，你……恨林清茗吗？”凤无忧还是忍不住问道，想知道她的想法。
    “恨！自然是恨的！”凤七说的铿锵有力，“若非是她，爹爹不会受牵连，外公和娘亲也不会受打击接连过世，我也不会贬入妓籍。这花魁的身份在旁人看着风光荣耀，可谁又知道内里的辛酸苦楚？”
    凤七的话，让凤无忧的心不由一痛。
    是！
    她是应该恨她。
    她现在看起来才不过与她一般大，那她成官妓的时候还未曾及笄，那年纪本该是最美好的时候，却生生被她的死牵连，将那美好彻底撕碎。
    而魏青若是知道自己的爱女成了官妓，恐怕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她，现如今又该怎么做才能救下魏青的女儿？
    她救下魏青的女儿，可还有那么多无辜的女子受牵连，她能将她们全部救下吗？
    好无能！
    好无力！
    她从未觉得这般灰暗过，好似的自己的人生一下子没了光彩，被黑暗吞噬殆尽。
    心中像是破了一个洞，黑暗的冷风呼啸着，那黑洞越来越大，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
    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凤无忧喉间干涩地道：“是，姑娘是该恨她！那个……时候不早了，本夫人也该回去了，姑娘也早点安歇吧！”
    说着，凤无忧就想站起身。
    可是脑中一阵眩晕，凤无忧下意识扶了一下椅子才站稳，身形已是有些狼狈。
    凤七微微讶异，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说：“夫人，这就要走了？”
    凤七看着凤无忧绝美的脸，心中有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些年来，也就眼前这位夫人能不嫌弃她的身份，让她敞开心扉将心中压抑着的秘密倾诉了出来。
    在万花楼里，没人知道她是爹的女儿，她化名凤七拿掉魏姓抛弃名字，也是不想给爹娘抹黑。
    这位夫人，是这些年来唯一的例外。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位夫人，她心里不自然的生出一种亲近之感，好似可以全心信任她。
    “是啊，我也该走了！我家相公是比较包容我，可在外过夜到底不合规矩，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再来看姑娘！”凤无忧面色有些苍白，只是在夜色的掩饰之下，并没有让凤七发现。
    凤七失望的哦了一声，才说：“那夫人一路注意安全。”
    “好！”说完，凤无忧直接转身。
    在将要踏出凤七的小院子的时候，凤七突然再次开口。
    她声音有些低沉地道：“夫人，其实我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恨林将军，她在爹爹的口中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到我曾也觉得她是个极好的人。爹爹拼着连累我和娘亲，都要全力保护的人，定然不是叛国者。爹爹纵死，也不想将莫须有的罪责栽赃到她的身上，我相信爹爹看人的眼光，我告诉过自己不要去恨，一切都是命！”
    凤七的话，让凤无忧的身形一顿，更显狼狈了几分。
    “不！”凤无忧声音有些喑哑，一字一顿地道：“你应该恨她的！”
    说完，凤无忧直接离开，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不过须臾就没入夜色中。
    凤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位夫人为何说她应该恨林将军？
    其实她也想恨，可是爹爹总在她面前描述她有多么好，她听过太多太多她的故事。
    她如何在战场上化险为夷，如何去救死扶伤心怀天下，如何去做善事与当朝权贵争斗，如何一步步走到女将军的位置……
    那些故事她每次听到，都心中升起一股向往。
    是！
    她是想恨她。
    可脑海中还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要去恨，一切都是命。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自小就听母亲讲过，多少次爹爹出征在外，母亲总在佛龛前祈求佛祖保佑爹爹平安归来，等爹爹平安归来了，母亲又会担忧林将军功高震主遭陛下猜忌，继而连累麾下战将们。
    爹爹是军师，是将军的智囊，自然最先被问罪的就是他。
    将军被俘，爹爹紧跟着下狱，后来将军越狱身死摄政王府，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将军的旧部，一方面派人追杀林家军及将军的直系部下们，一边严刑拷打爹爹企图让将军的罪名坐实。
    爹爹正直忠心，又哪里会肯？
    那些人又岂会放过爹爹？他还是难逃一死。
    娘亲怨过，怒过，却最终还是尊重爹爹的选择，他既然以死明志，那娘亲也不愿意独活世间。
    只是……他们狠心的抛下了她！
    万花楼！
    是埋葬了她所有的地方！
    嘴角勾着苦涩的笑，凤七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暗淡了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一阵夜风拂过，已是略微带了一丝凉意。
    凤无忧脚步虚浮的离开万花楼，她漫无目的地穿过了后院，又从前院川流的人群中越过，朝着大门走去。
    “哎哎哎，你们万花楼怎么回事？小爷有允许你们让凤七接别的客人了么？什么见鬼的亲自选择？凤七是小爷的女人，你们万花楼还想不想开了？若不是小爷今日遇到点事，能错过么？去去去！给小爷滚开，小爷要见凤七！”
    一阵嘈杂的声音从万花楼门口传来，声音略显有些不耐烦。
    彩绫姑娘一身红衣，掩唇轻笑着：“哎呦，咱们万花楼当然想开，不过今夜择人相陪，乃是凤七自己的选择，就是我这个管事都干预不得呢！谁让凤七是咱们万花楼的头牌呢！如今这位客人还没有离开，您可不能进去！否则……就是您是安国侯府的公子，咱们万花楼也只能得罪了！”
    “什么？我说彩绫姑娘，你这是在威胁小爷？小爷告诉你，我可不是吓大的！你赶紧把那人赶走，把凤七给我叫出来！不然我今夜还真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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