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们都不知道，每次面对她们的时候，她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跟她们相认。
    难，真的很难啊！
    但再难她也要坚持，要好好的保护她们。
    阿蛮，弄月，我只想你们好好的活着，你们明不明白？
    ……
    翌日。
    天刚微微发亮，凤无忧便拖着伤体入宫。
    她先去了朝霞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这次倒是没有多为难她，只是让阿岑给了她一本女戒，亲自提醒她明日要戴着赐下的盖头，不可忘记。
    凤无忧心中略微有些奇怪，但还是顺从的应了下来。
    左右这个婚成不了，盖不盖头的还真无所谓。
    见凤无忧乖顺，太后也没有久留她，让她直接前往栖凤宫，沐浴焚香只待明日出嫁。
    栖凤宫乃是历代皇后的寝殿，然而轮到这一任皇后方硕月入主栖凤宫后，原本金碧辉煌巍峨壮阔的栖凤宫风格大变，那些奢华贵重的金玉琉璃被放置在栖凤宫的小库房内，原本四处可见的烟纱罗帐被收起。以古画兵器为饰，以莹草树枝装点，极致的奢华变为朴素。若非凤无忧知晓皇后娘娘的性子，只怕以为来到了男子的寝殿。
    眼神微微一转，凤无忧看到自己从聚宝斋买来送给皇后娘娘的乌金长枪，被妥帖的安置在梨木架上，长枪纤尘不染，手柄的位置光滑锃亮，想来是经常使用才会如此。
    心下一暖，凤无忧嘴角忍不住勾起一道平滑的弧度。
    “这乌金长枪，娘娘甚是喜欢！”突然，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
    凤无忧侧眸，只见一个身着藕色女官常服的女子缓步而来，那女子并不算貌美，却眉眼温和，嘴角亦笑得温柔，这样的她不会让人一眼惊艳，然而看的久了便心生亲近之感。不过她的眼角已有细微的纹路，想来并不年轻。
    沉吟半晌，凤无忧道：“你是？”
    女子温柔一笑，道：“奴婢上官毓秀，见过无忧公主！”
    闻言，凤无忧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上官毓秀。
    在此时的凤无忧还是林清茗的时候，她就听说过上官毓秀的大名。一个陈国的女子，名号会传到西岐，让她身为一介武将都知晓，足以想见上官毓秀有多么的不同，亦或是多么的……优秀。
    上官毓秀出身书香世家，乃是陈国帝师上官安国的嫡女，她与凤清幽，方朔月乃是同一时代的天之骄女。凤清幽容貌绝美倾城，文韬武略无不专精，更是金枝玉叶自幼便得先先帝的宠爱，风华冠盖皇城，让无数闺秀黯淡了光芒。方朔月乃是前大将军之女，一身武艺纵然是纵横沙场的战将都比不上，当年一柄长枪挑遍军营无人能挡，就在旁人以为她会与凤清幽双姝并立笑傲沙场时，她却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待陈王继位被封为后，从众人眼前消失，成为深宫之中的女主人。有这么两位风华绝代的闺中密友，上官毓秀却并未被遮掩了自身的光芒，她容貌只能算是清丽，更不会武功，可她那满腹的诗书才华，让当年的状元郎都甘拜下风，她若是男子，足以官拜丞相，哪里会有闻人一鸣的份？
    陈王惜才，曾破例允上官毓秀入朝堂为官，官拜二品，可上官毓秀却拒绝了。
    就是这一个拒绝，让上官毓秀名声大噪，这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却被她生生放弃了。有人惋惜，有人庆幸，但更多的人却不解她的选择。
    后来，上官毓秀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有人说她远嫁他国，有人说她被陈王纳入后宫，有人说她出家当尼姑去了，有人说……关于她的传言太多太多，凤无忧也听过不少，只是她隐隐觉得那般通透有才华的女子，怎会让自己的人生走向末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上官毓秀。
    她自称奴婢，更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名传天下，让无数才子引为女神的人，竟然会在皇后娘娘身边当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为何？
    许是察觉到凤无忧的不解，上官毓秀温和一笑，道：“公主可是有疑问？”
    犹豫了一下，探奇的心理还是战胜了理智，她说道：“您是母亲的朋友，无忧且唤您一声上官姑姑可否？”
    上官毓秀失笑，应允道：“其实抛却身份而言，奴婢本就与公主的母亲交好，一声姑姑自问还当得起。”
    如此，凤无忧这才问道：“上官姑姑，为何您会在皇后娘娘身边当一个女官？要知道当年以您的才华，足以入朝为官而非隐在宫中虚度光阴。”
    “哈哈”上官毓秀不由失笑，“公主怎知奴婢便是虚度光阴呢？入朝为官非奴婢所愿，陈国不比楚国民风开放，女子入朝者甚多。为何非要站在高处？那上面的孤独寒冷，远非常人所能承受，你娘亲当年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引无数骄子折腰，可她却守不住自己心爱的男……”
    说着，上官毓秀突然觉得不对，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娘亲现如今身在边疆御敌，连你这个亲女儿的婚宴都无法参加，又是何等的桎梏？皇后娘娘当年一心驰骋沙场，还不是被禁锢在深宫之中剪断羽翼。奴婢不才，在皇后娘娘这边讨了个闲差，平日里读读书，品品茶，编纂些残缺的史书，又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其实活的最自在的，还是奴婢啊！”
    凤无忧微微一怔，心底的震动如同火山喷涌。
    是啊！高处不甚寒，想要再回头已是艰难，可若是不登上高处，天下之大道路之多哪里不由得自己走？若说活的通透，活的豁达，还真是当属上官毓秀这个女子，世间对她的传颂，她当之无愧。
    反观她，在仇恨之海浮沉，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左右，必须剑走偏锋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姑姑豁达，无忧受教了！”良久，凤无忧才道。
    “受教什么？毓秀哪里是豁达，分明就是逃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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