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客厅里，阴寒蔓延，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但到底哪里不安，又说不上来。
    这是小李和唐羽晨两人此刻的感觉，小李更明显一些，他不时紧张的看向四周，手放在了背包侧面。
    那里别着他的橡皮棍，他大概以为是唐羽晨搞的鬼。
    毕竟，在他心中，唐羽晨很有可能会‘邪术’。
    我一只手揣在衣兜，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按了按小李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冲动。
    依然带笑看着唐羽晨，只是这笑容逐渐转冷。
    唐羽晨有些发愣，原本镇定的目光变得闪烁起来。
    眉头微微皱起，唐羽晨换了一个姿势，回避着我的目光。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被偷尸贼收买了？你不要忘了，每次大体老师被偷的时候，我都不在学校。”
    刻意强调他的不在场证明。
    就算他不在现场，也不能证明他的清白，因为他可以提前给偷尸贼打好招呼，然后避嫌。
    “我觉得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疑问，因为唐老师你是尸库的管理员，出了这样的事，大家怀疑到你的头上也很正常。”
    目光变冷，我继续施压。
    “所以，唐老师，你是不是应该证明一下自己呢？”
    “我有必要向你一个小保安证明什么？”唐羽晨脸色变得很不好，他猛的一下站起来，“你要是怀疑我有问题，请拿出证据来！”
    “如果没有证据，那就马上离开，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他伸手指着大门口，胸口微微起伏，嘴唇抿的很紧，在竭力的克制自己紧张的情绪。
    “唐老师别激动，我这也不是为了洗脱你的嫌疑嘛。”我又笑了笑，慢慢站起来。
    唐羽晨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些，冷声问道：“你们今天来我这里，是学校的授意吗？”
    这点他打电话给学校一问便知，我诚实道：“不是。”
    “既然这样，我有没有嫌疑轮不到你来定论，更轮不到你来洗脱！马上走，再胡说八道我就上报学校！”
    “保安到教室家里挑衅，你们的饭碗保不住别怪我。虽然我不喜欢这样做，但不代表我不会！”
    意思已经很明显，再不走他可就要采取措施了。
    我虽然无所谓，但小李人家还得吃饭呢。更何况，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唐羽晨没有正面回到我的逼问，说明他心虚，他和偷尸贼一定有某种关系。
    更多的东西，他不会再说了。
    他能克制到现在才发火，说明他是一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对这样的人，威慑的作用会弱一些。
    他心里再不安再恐惧，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一旦承认，带来的则是更可怕的结果。
    “打扰了。”我对小李使个眼色，朝大门走去。
    拉开门，小李却停下来，回头看去。
    唐羽晨站在沙发前面，脸色阴晴不定，见小李停下来，立刻皱眉拿起手机。
    “唐老师，不管你给不给学校打电话，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小李却咬着牙，固执的说道。
    “顾欣桐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大体老师吗？即使她不见了，你也觉得无所谓？”
    唐羽晨一怔，沉默着没有回答。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她签遗体捐赠协议是为了你！”
    小李冷笑起来。
    “她是个很怕做手术的人，因为她不喜欢身体上留下刀痕，可她却有勇气把遗体捐出来，完全是受了你的影响。”
    “她说你有一个很伟大的实验，是医学史上的前所未有的奇迹，成功了就能造福全世界，所以愿意把遗体捐给你。”
    “这是一个秘密，我答应过替她保守的。但我现在觉得，她这么做真不值！”
    小李很鄙夷的看了一眼唐羽晨，转身走了出去。
    我回身关门的时候，看到唐羽晨呆呆的站在原地。
    离开小区，小李站在街边，望着四周的点点灯火，掏出一包廉价香烟，点燃。
    深深的抽了一口，然后慢慢吐出烟圈。
    小李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痛苦。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唐羽晨在做一个实验，你之前没说过。”
    这应该才是他怀疑唐羽晨的主要原因。
    “因为我答应过，要替她保守秘密。”小李自嘲的苦笑，“如果不是看姓唐的这幅嘴脸，我怎么会说出来？”
    我点了点头，这不怪他。
    答应替别人保守的秘密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更何况，人死为大。
    “她真傻。”小李眼眶有点红，“为了这么一个人，就把自己的遗体捐出去，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被那些老师学生划的全身都是刀痕。”
    “哥，你知道吗？我认识她的那天，就是她签下遗体捐赠协议的那天。”
    “她一个人拿着协议坐在学校的角落，很晚了，我巡逻的时候碰到她。看到她满脸泪痕，还以为她被人欺负了。”
    小李苦涩的笑了笑，回忆起当初的场景，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任何人都有倾诉的欲望，此时此刻我要做的就是，默默倾听。
    “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很惹人心疼，我就上去问了两句，然后我们就认识了。”
    “她跟我说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什么反正也没有未来，还不如为医学做点有用的事。”
    “她说她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有一个伟大的实验......只要签了那份协议，就能帮到他。”
    眼泪从小李的脸颊滑下，他捏着拳头，眼神慢慢变得痛苦和心疼起来。
    “后来知道她得了癌症，还是晚期，治不好的那种，我才明白她那天晚上那些话的意思。”
    “当时我觉得很难过，我在学校一遍一遍的逛，好不容找到她。我有很多话想问她，可看到她的时候又不知道问什么了。”
    “严格说来，我跟她并不熟悉，但她还是请我吃了一次火锅，她说自己不能吃，能看别人吃也好。”
    “所以，我当时努力吃了很多，就想把她不能吃的吃回来，结果差点害的她钱不够付账......”
    小李沉默了，回忆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我就是觉得，这么好的姑娘，在生命最后的日子，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