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我以前见过的那个爱喝酒的糟老头，和现在站在我身旁神色威严的老人，是同一个人吗？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愣了两秒，我将白灵唤了回来，飘立在我的身侧。
    阿旺也回到了草鬼婆的身边。
    德叔和草鬼婆对视一眼，他从草鬼婆的身后站出来，眯起眼睛看着九叔，露出奇怪的冷笑。
    “师兄，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到这个时候才现身，我和阿妈还你以为你不会来呢。”
    九叔神色平静，看都没看德叔，而是对着草鬼婆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苗语。
    语气很尊敬，像是那种晚辈和长辈打招呼的口吻。
    草鬼婆抿着嘴唇，没有回答，看九叔的眼神有点复杂。
    接着，九叔才转头看着德叔：“师弟，放弃吧，不可能成功的。”
    “怎么可能？”德叔冷哼，“这件事我和阿妈已经准备了很多年，并且找到了成功的方法，不可能失败！”
    九叔轻轻摇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个时候，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有了一个确切的猜测。
    福大叔说，屈望村原本有两个蛊师，是师兄妹。
    师妹是外嫁出去的草鬼婆，师兄应该是德叔和九叔的师父，只不过已经去世。
    九叔他们师兄弟之间不知道什么原因，有很大的嫌隙，而草鬼婆和德叔准备了多年的事情，不知道又是什么。
    看向蛊池那一潭沸腾的绿水，和兴奋扭曲大团黑色藻类，我继续保持沉默，耐性的静观其变。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是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也好，复活师父他老人家怎么能没有你在场呢？”
    德叔语气嘲讽。
    “毕竟，他老人家可是被你活活气死的！”
    九叔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心中却是大惊，九叔曾经做过什么，竟然能把自己的师父给气死？
    看他略带愧疚的表情，说明德叔这话不假。
    还有，更让我震惊的是，德叔和草鬼婆的目的，居然是复活一个死去多年的人。
    这可能吗？
    下意识的，我又朝沸腾的蛊池看去。
    原本以为蛊池是用来炼人蛊用的，现在看来却不尽然。
    之前德叔说赵国强帮了他一个大忙，应该指的就是复活他的师父，只是具体应该怎么操作？
    那个即将被复活的死人，又在哪里？
    “师父他不可能再醒过来了，就算你们成功，复活的也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九叔沉声说道。
    “哼，你当然不希望师父复活！”德叔冷哼着，“我相信师父重新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我已经被你们赶出蛊门了，还要怎样清理门户？”九叔摇头，眼神中终于有了一点波澜。
    “师弟，不要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不帮着复活师父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外人来从中作梗！”德叔怒骂起来。
    “现在，当着阿妈的面，你说，你是帮我们还是帮外人？”
    草鬼婆阴沉的看着九叔，等着他的回答。
    九叔的表情慢慢变得复杂起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沸腾的蛊池，突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对不起，我不会让师父成为你们的工具！”
    “你！”德叔大怒，咬牙切齿的捏起了拳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草鬼婆皱起眉头，用苗语对他嘟囔了几句。
    他深吸几口气，恶狠狠道：“你铁了要帮外人，那就别怪我们不讲情义！阿旺！把林飞那小子给我抓过来！”
    阿旺看了一眼草鬼婆，草鬼婆用难听的声音骂了他几句，像是在催他动手。
    之前就听德叔说，他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时间所剩无几，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
    带着一身臭气，阿旺无奈的朝我走来。
    我手持杀猪刀，准备应战，九叔却对我摇了摇头。
    “这件事本和你无关，我来解决。”
    也不等我开口，九叔便挡在了我和阿旺的中间。
    阿旺停下来，面有难色的看着九叔。
    “阿旺，不要被他们骗了。”九叔沉声道，“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亲人，从收养你开始就是在利用你......”
    “阿旺，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德叔大声的打断九叔，神情当中带着一丝紧张，“你想一个能把自己师父气死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他的话不能信，他害怕你爷爷醒来会找他算账，千方百计的捣乱，你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赶快动手，时间不多了，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又要等上很多年！”
    德叔是真的有点慌了，九叔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僵局，让他们的优势尽无，再加上时间紧迫，他不得全力催促阿旺。
    阿旺表情纠结，那双绿色的眼睛说明他内心正在激烈的斗争，回头看了看草鬼婆。
    草鬼婆用难听的声音对他大吼了一声，阿旺高大的身子一抖，低下头片刻，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扭身握拳攻向九叔。
    九叔身形灵活一闪，很轻松就躲过了阿旺的攻击，单手与他对战起来。
    阿旺魁梧有力，每一拳看起来都十分吓人，但九叔总能恰到好处的闪开或者巧妙的化解攻势。
    以前我就看出来了，他外表虽然五六十岁了，一只腿也有点瘸，但身手矫健的让一般年轻人也不如。
    这一点足以让人惊讶，但现在看来那已经是他隐藏实力过后的表现。
    短短的几招之间，其实他就有很多机会可以反攻阿旺，但他没有这么做。
    我很清楚，他是在拖延时间。
    最后的这几分钟一过，蛊池就死了，德叔这次再想复活师父就没希望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蛊池的沸腾程度逐渐衰减，看上去用不了多久，绿色水面就会重归平静。
    草鬼婆急的直跺脚，她忙将手里的犬牙交给了德叔，然后用力推了他一把。
    德叔也不多说，趁着有阿旺拖住九叔，他拿着犬牙朝我直奔而来。
    我顿时身体紧绷，让白灵藏在我的身后，将杀猪刀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