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着想着,脸色就不太好,施岩见了,偏头想了想,转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管不顾就给于鱼带上,还拉着他的手长辈一般似模似样地拍了拍,叹气道:“徒弟媳妇儿啊,我知道我们家条件不是顶好,让你跟着小柳委屈你了,你们人类都喜欢钱多多,你放心,等你跟小柳回来了我一定督促他好好赚钱养你,让你天天在家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不过这次一路上还要麻烦你多照顾照顾小柳,别跟他闹别扭,你们人类不总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么,他要跟你吵,你就跑床尾睡去呗……”
于鱼原先还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等施岩后边越说越离谱,他想听不懂都难了,一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气是恼,也顾不得害怕了,“谁、谁是你徒弟媳妇儿!你们这些妖怪怎么总是自说自话,我才不喜欢你徒弟,也不稀罕给他当什么媳、媳妇儿!这个东西还给你,我不要你们的东西。”
他把扳指丢还给施岩,施岩一阵手忙脚乱才接住,捧在手心看着,又抬头打量于鱼,一扭脸哀哀切切道:“小草……为师实在太丢人了,连你师兄媳妇儿都嫌为师寒酸,嘤嘤嘤嘤……这实在是太伤心了!”
他就跟随身带着水龙头一样,说哭就哭,六月的天都没他变得快。
曹毛毛翻个白眼,伸手敷衍地拍拍他,随口安慰道:“不要哭啦,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怎么还不能习惯。”
施岩啜泣一顿,紧接着哭声震天,“你们这些坏蛋!就会欺负我老人家,太过分了!呜呜呜呜……”
于鱼目瞪口呆坐在一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把妖怪给欺负哭了?怎、怎么办?
可怜老实内向的好孩子于鱼,从小到大只有被欺负到哭的份,那曾把别人弄哭,更遑论对象是个老不死的妖怪。他呆呆坐着看了一阵,施岩一点没有停歇的意思,他越哭,于鱼就越内疚,可仔细一想,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怎么就能把老妖怪委屈成这样?
但不管则么说,人家哭了,这好像就是他不对,于鱼手脚僵硬坐过去,轻轻拍拍施岩的背,不自在道:“我……那个——”
“哇——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没、没有——”
“你们都是坏蛋!不肖子孙!呜呜……”
“我真的——”
“哇——呜呜呜——嘤嘤嘤嘤……”
“……”
……
施岩哭了一会儿,没听见人出声,他抬起红通通的眼指控于鱼:“你怎么不继续安慰我!”
于鱼这下反应快了,连忙道:“对不起,我没有嫌弃你,你别哭了。”
施岩歪着脑袋打量他,觉得他确实是语气足够诚恳,真心实意在道歉,这才拉起曹毛毛的衣袖擦鼻子,边擦边哼哼,“那你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觉得太寒酸了吗?”
于鱼怕他还要哭,又不敢说谎,只能讲一半实话,“不是嫌弃,只是这东西太贵重,我无缘无故的怎么能收下。”
施岩又哼哼一声,将曹毛毛半湿的袖子甩开,重新把玉扳指套在于鱼手指上,说:“你们人类就是虚伪,明明爱钱如命,给你们值钱的东西还要推脱,喜欢收下就是了,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总之这扳指就给你了,你若是不喜欢找个地方丢了别给我看见它,今天我非把它送出去不可,哼哼。”
于鱼实在不知拿什么表情来应付这善变又任性的妖怪,知道推脱不过,只能暂时将东西收下。
“这就乖了嘛,”施岩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伸伸懒腰,摆摆手招呼曹毛毛,好像刚刚还在嚎咷痛哭的人不是他,“咱们走吧,别打扰你师兄媳妇儿休息,明天还要累呢。”
第二天确实累,于鱼打从见到柳施逄那一刻起,脑袋里神经就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吃了。好在柳施逄似乎很不待见他,从头到尾一张冻僵的脸,连个眼角都不赏给他。
大黑把他们俩送到车站就走了,于鱼原先是打算坐火车的,但是怕火车不舒服惹恼了坏脾气的妖怪,只能忍着肉痛换乘汽车,幸好他们县小地方没飞机,不然还不得把他卖了买机票?
他用自己的钱买了两张半小时后的车票,然后抱着背包安安静静缩成一团坐在柳施逄身边。
柳施逄今天换了件衬衣长裤,他脊背挺直坐在那,跟棵松树一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于鱼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两个人虽然坐在一块,却跟陌生人一般。
候车厅里响起一阵广播,还有十五分钟就该检票了,于鱼听见一旁位子上两个学生摸样的人在小声嘀咕,男的问那女生:“你会晕车吗?”
“不会吧,坐公交车火车也没见晕过。”
“这是长途汽车,跟火车不一样,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一片晕车贴,就算用不上防着也好,晕车可难受了。”
大厅一角里就有小卖部,男生小跑过去买了东西回来,嘻嘻哈哈地给女生贴在耳后。
于鱼瞄瞄那两人,忍不住又偷偷转过来瞄瞄柳施逄。
——不知道妖怪会不会晕车?要是妖怪也晕,晕起来难受的时候会不会拿别人撒气?比如一口吞下一个人什么的。
于鱼觉得,为了自身安全考虑,这个隐患有必要排除。
然而他吞吞口水,望着柳施逄侧脸半天,在心里无数次跟自己说:“开口吧,问一下他晕不晕就好。”可是一句‘你晕不晕车’就是不敢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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