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那是安颜的真名,等想起后,整个人紧张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妇人一副别想蒙我的表情:“我昨天亲眼看见你们住进了陶娟家,而且你们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我们这个村,在大城市混下去的就陶娟一个,除了她的朋友,谁还会没事跑到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来。”
原来是这样。
简清松了口气,解释道:“我们不是陶娟的朋友。”
萧笛也说:“我们只是路过,在她家借宿而已。”
妇人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你们是陶娟的朋友,特地来帮她取东西的呢。她啊,那天走得急,听她妈说,她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萧笛趁机问:“什么东西?”
妇人说:“那我怎么知道,应该就是些土特产吧,每次陶娟回来都会带些走。”
简清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安颜之前每次回家,都会带些海鲜给她,但是这次回来确实没有带那些东西。她向萧笛点了点头,表示这话是真的,萧笛又问:“听你的话,你们村,只有陶娟一个人出门打工了?”
妇人露出艳羡之色:“也不是,早些年我们村也有外出打工的,但都被人骗了,最后只有回村。我们村就陶娟一个赚着钱的。”
这个村的人,也都存过到外面挣钱的心思,只是他们的村子太偏了,没有学校,人都没受过教育,到了外面,只能靠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养活自己。外出打工的又大多是男人,只有到工地、工厂这类地方,做些体力活。三教九流的环境,小偷、骗子也多,辛辛苦苦攒的钱被偷被骗的不在少数,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村。妇人的丈夫也曾离村打工,他倒没有被偷钱骗钱,因为他压根没拿着钱。工头跑了,工地散了,他跟着工人们一起光着膀子,举着血书,四处维权。那段讨债的日子,没有一点收入,他把积蓄花了个干净,到最后没钱吃喝,虽然心中不忿,也只有回家。
“村子里的男人都没挣着钱,偏偏陶娟一个女人出去没多久,就赚了不少钱回来。给她家修房子,买家电,听出去过的人说,她把家修得比大城市的人住得还好。”
简清开始套话:“她家里就她一个孩子,跑那么远打工,家人肯定很担心吧。”
“那两口子说他们就一个孩子?”妇人嗤笑,“也是,如果是我,我也不好意思把事实说出来。”
“事实?”萧笛觉得,他就要寻到真相了。
妇人忍不住的幸灾乐祸:“我们之前还说陶家两口子命好,虽然家里没有老人帮衬,但生了个赚大钱的女儿。没想到,福气享够了,儿子也没了。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哪能让他们又有钱,又有儿子,过好日子的代价就是断了他老陶家的根儿。陶娟再能賺钱又怎样,陶家还不是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命。”
萧笛猜中了。
一般而言,越是偏远地区,越是重男轻女。因为各方面的限制,他们只能凭体力劳动生存,男人越多,就代表劳动力越足,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男人做主的腐朽观念。他知道旧社会的糟粕不可能一下就彻底根治,也理解这个落后的渔村会有这样的观念,但听妇人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反驳。也许是做了老师的原因,听到一些不合理的事,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将它修正。
简清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说。毕竟这趟出门是来找寻真相的,和思想僵化的他们谈关于男女平等的问题,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只能起冲突。一旦起了冲突,调查也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那他们的儿子是怎么没的?”萧笛忍住了教育他人的欲望,换了个话题问。
妇人难掩喜悦之情:“自己作死得呗,他家有钱,又只有一个儿子,可不得好好疼着。他妈把陶杰惯出一身臭毛病,你随便拉个人问问,村里的孩子哪一个没被他打过。不过他家钱多,给点钱就能把事平下来。只是陶杰越大越横,揍外人不说,还揍自己爹妈,那天他爹忍不住了,把他绑在柱头上想教训教训他,结果活活把孩子给勒死了。”
“怎么会勒死呢?”
简清觉得不可思议,再怎么教训,也不至于把孩子勒死。她想起那天安颜红肿的眼睛,看来是因为陶杰死了,她才会突然哭着回家。
“孩子被绑了一个下午,夏天又热,时间久了,陶杰不停挣扎,然后就死了呗。”
简清和萧笛都倒吸一口冷声,听妇人继续说:“他妈发现的时候,人都哭晕了,本来还怀着孕呢,结果早产了,生下个不中用的女娃。”
萧笛奇道:“他妈年纪这么大了,还怀孕?”
既然有儿有女,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大龄产妇在生产时,比一般产妇要危险的多。萧笛完全不能理解安颜妈妈的想法。
哪知妇人说:“儿子哪有嫌多的,有钱养,当然要多生。”
简清觉得不对,她可没在安颜家听见婴儿的哭声,而且安颜父母也没提起这个孩子。如果说陶杰的死让他们不想提起曾经有个儿子,那么那个女婴不提起的原因莫不是……
“女婴现在在哪?”简清紧张地攥紧了手。
妇人的回答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妇人说:“死了。”
菟丝蔓藤(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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