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涵江伸手叫他还回来,他也不理,反而往后躲,“我就是看看,又不抢你的,你着啥急?”边说还边装模作样把手表举到眼前细看,“啧啧,一百多块钱的东西呢,你小子挺衬啊。”
结果这一撩,就把自己撩成了这个下场。
顾涵江亲身向他演示了一遍什么叫人狠话不多,第二句话都没有,直接上拳头跟他讲道理。
真他妈不作死就不会死!
直逼得马伟道了歉服了软,顾涵江才放开他,“滚!”
马伟是真被他这股要人命的狠劲儿吓怕了,闻言连气都没喘匀,就捂着脖子跌跌撞撞跑了。
顾涵江则缓缓蹲下*身,垂眸平复了□□内翻涌的情绪。
他已经有阵子没想起过去那些事了。
那些在爷爷和父亲出事后颠沛流离的日子,那些寄人篱下时受过的冷眼挨过的饿。
要不是刚刚马伟抢他的手表,触及到他某段回忆,他也不至于如此暴怒。
好半晌,顾涵江才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表情,起身朝外走去。
走出两步,看到手上沾了点血迹,他又到路边抓了把雪,仔细将手擦干净了。
等他回到刚才遇到谢苗的地方时,谢家几姐弟还没走,正在那窃窃私语。
“姐,咱们为啥要在这儿等顾涵江啊?你不是挺烦他的吗?”
“你当我愿意啊,不是他手表掉我怀里了吗?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他手表丢了,怀疑我是偷表贼怎么办?”
正说着,见顾涵江过来,谢建华赶忙抓过那块银色腕表塞给他,“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顾涵江下意识接住,结果就看到透明表面上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痕。
他瞳孔一缩,刚消退下去的暴虐气息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就在这时,抱膝坐在爬犁上的谢苗解开了口。
“手表掉我怀里的时候就这样了,可不是我弄坏的。当然,你要是坚持认为这是我们家爬犁撞坏的我也没办法,别找我赔就行。”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顾涵江抬眸看了谢苗一眼,到底把心头所有负面情绪全压了下去。
“吓着你了吗?”
他尽可能放缓语气问她,可刚发过怒,话说出来还是有些冷硬。
谢苗没想到他这么冷漠孤僻的人,居然还会问别人被没被他吓到,有些意外。
但不等她开口,谢建中已经不耐烦了,“吓着了吓着了,我姐让你吓得都突突了。所以你赶紧走吧,别在这儿继续吓唬她。”
“就是。”
谢建华也跟着附和,谢建军更是拽起拖爬犁的绳子,“走啦走啦,带咱姐放爬犁去。”
几个人再没理顾涵江,一路说笑着跑远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谢建华才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一面倒着走一面问谢苗:“姐,你刚才提醒他别把人打坏了干啥?他把人打坏了又不用咱们赔钱。”
谢苗:“我心疼马伟,不行啊?”
刚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的顾涵江一窒。
心疼马伟?
谢苗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下午从学校回来,居然在家里看到了吴老太太。
吴老太太手里用手绢包着个东西,正在炕边和王贵芝说话。
“我记得,你们家梅子她女婿家里,有人在百货商店上班是吧?哪天你去县里,能不能帮我问问这表他们商店有人能修不?这玩意儿太贵,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王贵芝除了谢卫国谢卫民两兄弟,还生有一个女儿,比谢卫民大两岁,叫谢梅。
谢梅长得漂亮,嘴又甜,经人介绍嫁到了县里,她小姑子就在百货商店上班。
听吴老太太这话,王贵芝接过手绢打开看了看,“这么贵的东西,咋弄成这样了?”
这年代别说农村了,县里上班的工人,除了高级技工,一个月工资也才三四十块。
而一块最便宜的上海牌手表要一百二十五,瑞士进口的罗马手表更贵,要四百多。如果坏了,光修都得花不少钱。
“我也不知道,反正昨天涵江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后来他回屋把自己这大半年卖这卖那攒下的钱都拿出来了,找我问认不认识会修表的,我才知道是表坏了。”
吴老太太说:“贵不贵倒在其次,关键这表是涵江他爷爷的,涵江从被送出来就带在身上。他爷爷到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他拿着这个,好歹是个念想。”
“这么重要的东西,倒真得想办法赶紧修好了。”王贵芝把东西放回炕上,打包票,“你放心,我看看明儿个就去趟县里,把这事儿给办了。”
吴老太太赶忙跟她道谢,又叹气。
“妹子你不知道,当初我在我们家老吴老家看到涵江的时候,他都瘦得没人样了,大冷天穿着个单鞋还露脚指头,我半天都没敢认。结果那孩子不哭不闹,也不跟我告状,听说我要带他走,只说了一句话:‘爷爷的表让他们抢走了。’我当时那个心呐。”
谢苗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这番话,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天顾涵江那副要杀人的凶悍模样。
谢建华几兄弟却不管那许多,一进来就跺着鞋子上的雪开始喊:“奶,我们回来啦!”
王贵芝一听,赶忙从炕上下来,“苗苗放学了啊?快到炕上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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