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云苑附近的碧琴泉旁。
泉水叮咚,哗哗流淌,山涧中鲜花盛开,清滴滴晨露在草尖打着颤,绿意盎然,
杏婳儿看着眼前栽在竹子旁的那颗绿油油小苗,目光满是期待,耳边似又回荡起空烟寐微微暗哑却又低凉的声音,
“这颗‘龙岚’花种是我从一位西域商人那花重金买来的,极为珍贵罕见,传闻此花种载下后三日可出苗,十日可开花,花开之时花香扑鼻,可诱百蝶围之起舞,只是这花种并不能栽在寻常庭院中,一定要栽在有灵性的溪水边,你若能将它种出来,我便不再取那赵家老者的眼睛”
她找来好久才寻到这片地方,又仔细载下,悉心照料,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这花种果然长出了幼苗,算算日子,再过几日应该就可以开花了。
看着在风中轻轻摇摆的嫩绿枝条,她脸上露出甜甜笑意。
只是,一切万物,皆有变数。
深夜,一道惊雷划破夜空,大雨倾盆而至、
杏婳儿被雷声惊醒,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中咯噔一声,急忙慌张的穿衣起床,提了一把伞便冲进了茫茫雨帘中。
待她慌慌张张赶到碧琴泉边时,那稚嫩的小苗已被冲的东倒西歪,蔫头蔫脑的垂在地上毫无生气。滂沱大雨无情的冲刷在它娇嫩的身子上,似乎要将它整个身子冲烂。
婳儿急忙撑开雨伞,跪在泥泞的土地上为那朵小苗挡雨,也顾不得自己的大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淋着,冰冷的夜雨冻得她身子不停发抖,小脸一片苍白,然而她心中只祈愿着这小苗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翌日清晨,绯颜找到她时她整个人都湿透了,浑身湿哒哒的蜷缩在地上,眼眶通红,脸色发白,身子止不住的微微发着抖。
绯颜一慌,急忙脱下一件衣服披在杏婳儿身上,急声道,:“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我听月奴说你大半夜的便拿着伞跑了出去,便猜到你定是来了这里,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快跟我回去吧!”
杏婳却摇摇头,缓缓摊开手心,那冻得发红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棵残破的花苗,那花苗本是青绿色,如今全变成了灰白色,叶子残破不堪,根部腐烂化水。
“这颗小苗,是不是救不回来了?” 婳儿红肿着眼睛问道,目光有些难过。
绯颜有些心疼的看着顺着她颊边发丝滴落下来的水珠,气结的随手抓起她手中的枯苗仍在泥土里,大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及这小苗,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快跟我回去换衣服!”
“都怪我自己太大意了,我昨日傍晚时听到煮饭的婆婆说燕子低飞,怕是要下雨了,不过只想着傍晚时金霞满天,如此晴朗是不会下雨的……是我大意了……” 杏婳儿满脸懊悔的摸着眼泪抽抽噎噎的呢喃道。
“那就只能怪那老头命不好,这就是那老爷子的命数,人又岂能与天斗?罢了罢了……你不要再管那老爷子的事情了,快跟我回去!”
说着,绯颜便哗啦一下站起身来,用力去拽杏婳儿,没想成她还没怎么用力,婳儿便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
“……婳儿!1”
淋了一夜冷雨,又没有及时换衣服。冻了一个晚上、
杏婳儿当晚便发起了高烧,金朝雾急忙招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杏婳儿看诊开了药方,只是那寒气侵肺,无法行云,药汁刚喂下去便被她吐了出来,大夫又用艾灸之法佐之帮她驱散胃中寒气,再灌以药汁,方令她退了热,药总算是能喂下去了。
一直到第三天,杏婳儿才不再昏昏沉沉的,她微微睁开眸子便看到绯颜明媚含笑的眸子。她坐到杏婳儿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臭丫头!你终于醒了!怎么样?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她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挣扎着想要做起来道,:“那花苗……”
“你呀!被人骗了也不知道” 绯颜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神情气愤的道,
“苑主已经看过那花苗了,苑主说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浴兰花种’,就算没有那场暴雨,你种上千年万年它也不会开花,这不过就是一棵野草的种子,是那‘残霜先生’骗了你!”
“……骗我?”杏婳儿怔怔听着,,清澈若露水的乌眸有些难以置信,“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你呀就是涉世未深,太好骗了!待时间久了你便懂得江湖险恶,人心难测,闲事莫理的道理了!”
“是这样么……” 杏婳儿低下头,纤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绯颜安慰似的拍拍她肩膀,轻声道,:“你才刚好,别再想这些事了,我去膳房看看药煎好了没,你一会将它趁热喝了,闷头睡一觉便哪里也不难受了!”
“谢谢你,绯颜姐姐……你对我真好”
“傻丫头!与我客气什么!我去去便来!”
这白大夫的药方确是效果不错,她喝了药,又睡了一夜,第二日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她看着外面阳光不错,便和绯颜一起去‘落丹园’看新绽放的春梅,
两人正看的起劲,便见阿吉小跑着赶了过来,:“婳儿姑娘,原来你在这呢!那赵老爷在苑外想要见你!”
“那赵家人又来做什么?!还害的人不够么!?快赶他走!”绯颜瞪着眼道。
“嗯……可是,那赵家老爷说是要来当面向婳儿姑娘致谢的……”
“谢谢我?”杏婳儿想了想,轻声“不如我还是去见见他”
她与绯颜一起走到大门外,便看见赵家老爷正站在门边等着,那赵家老爷一看到杏婳儿便神色感激的大步上前,行了一礼,
“多谢婳儿姑娘救了家父的双眼!赵某感激不尽!”
“我……并没有做什么,你父亲的眼睛保住了?可是我……那花苗不是已死了么……”
那赵家老爷沉声道,:“具体缘由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昨夜赵府突然收到“残霜先生”的信,我才得知是因为杏姑娘帮忙,才得以保全家父的眼睛,故而特来和家父前来表示感谢并奉上薄礼”
杏婳儿目光随着那赵家老爷的目光望去,便看见那垂暮老者外着头瘫坐在竹制轮椅上,对着杏婳儿吃力的笑了笑。
“伯父的腿……”杏婳儿怔了怔。
赵家老爷目光闪过一丝无奈,勉强笑了笑, “呵呵,总还是要有些代价做交换的,一双腿唤一双眼睛,家父已经满足了”
杏婳儿却笑不出来,只是看着那浑身瘫软的躺在竹轮椅上的老人,又想着空烟寐那那双忽而温柔如春风霁月,忽而又冷若寒窟,让人难以看真切的眸子,只觉心中五味陈杂,眼眶处一阵阵酸痛,身子情不自禁的发冷,连那赵家父子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耳边传来绯颜颇为惊讶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杏婳儿闻声抬头去看,便看见一袭白的晃眼的雪色衣袍缓缓漂浮而来,伴着阵阵清苦药香。
空烟寐……
她仰头看着他那双云山雾海似的眸子和静若琼枝的清冷面容,心中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想与他说,最终只是不由微微后退了一步,轻轻垂下头去。
空烟寐突而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握着一个做工粗糙,模样简陋的小风车。
“这是?”
“……咳咳……是小喇叭托我送来的,他说要谢谢你那晚送来那晚陈皮豆沙粥给他爷爷,还说他爷爷……咳……病已经好了” 他轻咳着道。
“哦,是么” 杏婳儿轻轻垂着头,接过他手中的风车,目光打量着这做工粗糙却似是做的很用心的小风车,过了片刻,才淡淡道,:“那就好,替我谢谢他”
空烟寐目光盯着她的小脸也不说话,只是目光静静落在她的小脸上,似在等待她开口,见她只是淡淡蹙着眉心,往绯颜旁边躲了半个身子,沉默片刻,眸光闪过一抹隐晦波光,淡淡告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绯颜和杏婳儿便回身向苑中走去,一路上一向叽叽喳喳的绯颜异样的沉默,一句话都没有,杏婳儿看着绯颜有些不太好的脸色,正想要发问,便见绯颜忽而沉着脸,侧眸看着她问
“小喇叭是谁?”
“啊……嗯,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怎么会认识那小男孩的?” 绯颜追问道。
杏婳儿也跟着停了步子,神色单纯的道,:“是在王爷的晚宴上,你可还记得那片红叶上写的心愿,那个男孩便叫小喇叭他……”
“我没心思知道那么多,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也知道小喇叭的?” 绯颜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
“他?你是说……空烟寐?” 杏婳儿愣了一下,问道
“哦?连他的名讳你都知晓了,看来你们果然关系匪浅,也难怪苑主都不敢轻易招惹的人会为你破例?” 绯颜将脸扭到一边,眸子难以自控的浮起隐隐妒色,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尖酸起来。
杏婳儿也看出来绯颜有些不高兴,急忙解释道,“绯颜姐姐你误会了,我……我与他并不相熟……只是那晚我去小喇叭家中给他和他爷爷去送陈皮豆沙粥,却没想到空烟寐也在那老伯家中,而且还是在给那老伯治病……”
“这还倒还是巧!!”她挑了下眉头,眸中略过一丝讥讽,随即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然后你们那晚还做了什么?”
杏婳儿轻轻咬着唇,低着头吞吞吐吐的道,“我们……我们……”
“算了,你既然不想说便算了,我今日才知道我与你也算不得交心的!”说罢,绯颜脸色一冷,负气要走。
“绯颜姐姐,你别生气……我说,那晚……是他捡到了我写的红叶……所以后来他便带我去山上看烟火……”
“然后呢?你们有了肌肤之亲?!”绯颜忽而紧紧盯着她眸子,目光犀利如针。
杏婳儿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退后两步,红着脸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我们没有……我、我们就只是一起山顶上看了王府的烟花……然后便各自回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误会……”
绯颜脸上神色并未有好转,反而眸中妒色渐深,她冷淡推开杏婳儿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背过身冷冰冰道,
“总而言之,那人心思狡诈,手段阴狠,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我还有事要去找苑主,你先回房吧”
说罢,看也不看杏婳儿,转身自顾自走了。
ps:
嗯,会不会觉得婳儿的性格有些太柔弱了呢,嗯,毕竟是筮坞戍的女儿嘛~~所以她除了有小莲子的单纯善良,也会有一些筮坞戍的隐忍无争,不喜与人争执,所以……难免有时候会被欺负下,
要是莫销魂的女儿,那画面肯定就不一样了,肯定叉着腰跳脚道,老娘与谁一起过夜,关你屁事!哈哈哈!
第三十六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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