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见他手里还有一块浴巾,打断道:“那给谁的?”
“给林雁行的。”管老师说。
陈荏从浴池起身说:“我去吧。”
他有话对林雁行说。
泡澡时他想通了,如果要在林雁行身边长久地呆下去,就不能把误会留到明天,刚才受情绪支配没解释,现在该去说,至于怎么说,他自己决定。
他迅速擦身上楼。林雁行的房间敞着,浴室关着,他敲门但里面不答。
他多敲几次,并伏在门上听,居然连细微的水声都没听见,这小子在洗澡吗?
他拧开门将脑袋探进去:“林雁行?”
只听一阵稀里哗啦,林雁行从浴缸里猛地蹿起来又钻下去,慌张失措地问:“干嘛?!”
“我给你送毛巾啊。”陈荏用背抵上门。
“你……怎么突然进来?我光着呢!”林雁行把鼻子以下全沉在水里。
陈荏眨眨眼:“别他妈矫情,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
这话说得不错,他俩天热时没少在一块冲澡,军训时还互相搓过背,后来林雁行手受伤了,头发都是陈荏帮忙洗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林雁行可没对陈荏生出异样的心思,也不会靠近时就想搂他。
“行,那我不看你。”陈荏靠浴缸坐在马桶盖上,脸拧向门口,“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林雁行慢慢浮上来。
浴室里明明有两个人,却静悄悄的,陈荏等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以前有个朋友,是个特别好的男孩儿……”
他一句话没说完,林雁行就灌了老陈醋:“朋友?”
陈荏没听出来,继续说:“对,朋友,长得比我好,人缘比我好,家境更和我天差地别。就我这么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他也没亏待过我……”
林雁行板着脸再次打断:“这话重新说,什么叫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别作践自个儿。”
陈荏皱眉:“实话实说而已,我那初中是丽城有名的垃圾填埋场,比吕霞她们学校还有名,方圆十里的警察医生社工谁不知道?你别打岔,让我说行不行?”
他一皱眉就显得眼神幽暗,林雁行顿时就不忍心了:“你说。”
陈荏继续:“我这朋友也喜欢乐器,会……拉小提琴,我听他上台演奏过,特别好。有次他买了一把新提琴,但被我弄坏了。”
“弄坏了?”
“嗯,我故意的。”陈荏说,“我不会拉琴,但见不得他有琴。”
他说这话时很羞惭,毕竟是第一次亲口对当事人承认犯罪事实。
他将潮红的脸转向林雁行,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恨人有笑人无,我错了。”
林雁行一阵诱动,从水里伸出手想去摸他光滑如玉的脸,伸到一半强行压下:“咳……坏了就坏了呗。”
“话不能这么说。”陈荏说,“我当时有点儿邪性,其实是嫉妒。”
“你朋友原谅你了吗?”
陈荏低头:“不知道,你觉得呢?”
林雁行说:“他要是不原谅你,我亲手做了丫**。”
陈荏噗地笑了:“去你大爷的,是我错!”
林雁行说:“我不讲究。”
他也嫉妒,嫉妒那个让陈荏嫉妒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摁着那小子的脖子让他把琴收起来,别他妈在陈荏面前显摆!不就是一把小提琴吗?便宜的也就千儿八百,有什么了不起?
陈荏拍大腿站起来:“行了,说完了!所以我刚才哭和你没关系,是因为我有点儿怕琴,我平生没亏欠过朋友,这是唯一一件。”
林雁行问:“那我呢?”
陈荏不解。
林雁行忽然从浴缸里站起,将漂亮的身体整个儿袒露在陈荏眼前,湿淋淋地问:“那你不亏欠我?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吓唬我?”
“……”
“你这么吓唬我,就为了那逼的一把破琴?”林雁行眼神向下掠着他,右眼泛着血色。
浴缸比地面高,林雁行又比陈荏高,陈荏就这么仰着脑袋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看上去,最后打了个呼哨。
林雁行脸一红,立马拽上毛巾裹着:“别他妈耍流氓!”
陈荏笑道:“不然我怎么表示?”
林雁行那帅脸加好身材简直绝了,此时还没到达巅峰,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勾人。陈荏想往后能把他看全的估计也没几个,这么一说自己还挺光荣的,社会主义搓澡兄弟情。
“你眼泪不值钱是吧?”林雁行说,“你哭成那丑样儿人家知道吗?”
那么大睁着眼睛扑簌簌掉眼泪,叫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欠了你的都抓起来活活打死,就指望你能别哭!
陈荏摸摸鼻尖:“可能……知道吧。”
“知道?”林雁行更恼火了,“你在他跟前哭过?”
陈荏不知道该怎么答,干脆不接口。
林雁行追问:“你和人认识多久了?他叫什么名字?”
“……”
“丫还找你麻烦吗?”
“……”陈荏说,“不找。”
不找他也欠收拾,因为你为他哭过!林雁行忿忿不平地穿衣服,不慎碰到额角,疼得“嘶”一声。
陈荏连忙问:“没事吧?”
“没事。”林雁行闷声说。
他高兴不起来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陈荏的人生里只占极小的一块,在两人互不认识时陈荏还有别的朋友,还有别的情感经历,有欢乐有痛苦有难过的坎儿,他都无法参与,为此他甚至要吃时间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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