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傅也不问他要什么发型,抓起推子就绞。
林雁行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从一蓬乱草变成了一颗卤蛋。
十五年前还流行碎发,不管男女都喜欢将刘海儿留得极长,剪得极碎,甚至遮住眼睛。陈荏占潮流之先,顶起了极考验脸型的寸头——反正他脸小。
林雁行大眼圆睁:“卧槽,少年犯!好时髦啊!”
第5章 世界之王
林雁行左右打量:“但老刘好像不让把头发剪这么短,周一上课时他肯定得说你。”
陈荏浅笑:“你剃吗?你比我适合这发型。”
“我?”林雁行问,“你怎么知道?”
陈荏当然知道。
林雁行成名之后,某次演了个拳击手之类的角色,剃了个秃瓢。
这发型放到一般人身上就毁容了,到了林雁行这儿是一片溢美之词,说他明明可以靠俊美却偏走硬汉风啦,说他精致中带着粗犷啦……
后来秃瓢长成了青瓜瓢,乖乖那更不得了,各路粉丝及营销号大吹法螺,彩虹屁都能舞出八种色彩来。
陈荏当时就想:啧,明星可不好当,理个发也得被人讨论仨月。不像我,跑大街上拉屎去也没人看一眼。
说起来好笑,林雁行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人之一,却偏偏要经常看见。
林巨星出现在电影、电视剧、访谈、综艺和各类颁奖典礼中,出现在报纸和杂志中,出现在手机app上,出现在巨幅广告牌中……四面开花,防不胜防。
不过也多亏那些,陈荏如今面对故人时才表现自然,据说这是一种医学治疗方法,叫做“脱敏”。
林雁行还真坐下来剃头了,老师傅给推了一个同款发型。
他对着镜子大笑不止,说狱友哇!
剃头师傅眯起老眼,满意地审视他俩,说:“行啦,就这样喽!你俩毛还没长齐呢,就不用刮脸了啊,一共十块钱。”
林雁行梗起脖子:“大爷,看不起人啊?”
老师傅问:“你长毛啦?”
林雁行说:“我长毛了啊!”
老师傅说看你这两条花手臂,的确像长毛的,你脸上纹的是啥?松鹤延年?
陈荏蹲在边上笑,可惜自己没手机,不然把这段话录下来存几年,至少也能卖个万儿八千的,粉丝不买,黑子买啊!
理发的钱还是由陈荏出,林雁行表示算他借的,明天还。
“不用。”陈荏说。
这也是他后来养成的习性之一,虽然时常为生计发愁,但从不和朋友算小账。
他没有亲人,朋友是最后的依靠,锱铢必较的人交不到朋友。
事实证明他结交了一批不错的人,朋友们支持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个月,还帮忙料理了简单的后事。
“我要还,”林雁行强调,“我不能花你的钱!”
理发师傅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你俩是把兄弟,花臂大哥你在外头砍了人,人追过来把你弟打得满脸是血,你弟说赔点儿钱给人家吧,你说‘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花你的钱!’于是你俩决定提前准备,投案自首进局子里躲一阵,出来之后说不定事儿就过去了!”
“……”林雁行说,“大爷,您是编剧转行的吧?”
理发师傅竖起大拇指:“我佩服你小伙子,一般人没有在脸上纹一十八只仙鹤的,整得跟宋徽宗瑞鹤图似的,如云似雾,高雅灵动!”
林雁行忍无可忍,就着一脸盆清水把纹身贴纸全搓了。
“下回别在我脸上贴鸟!”他埋怨陈荏。
后者掩着嘴笑。
理发师傅又说:“可以贴王八,显得厚道。”
林雁行拉起陈荏就走,走到没方向了,问:“现在去哪儿?”
“你还跟着我?”陈荏问。
林雁行说:“跟着你有趣。”
陈荏玩味地看着他,心想这话你上辈子是绝对不会跟我说的,我哪儿有趣?是穷得有趣,还是抠巴有趣?
我不是有趣,我只是用成年人历练和技巧来对待你,别吃亏了还不自知。
但我不会害你,永远不会。
陈荏笑着说:“我得去买块香皂,买条毛巾,买一身换洗衣服,然后找地方冲个澡。我都馊了,你闻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至少有两天没洗澡了,现在可是三十多度的高温天。
林雁行闻得出来,但并未在意。
都是青春期男孩儿,谁不是代谢旺盛?尤其他们喜欢打球的,在场上跑十分钟球衣就湿透了,脱下来拧干再继续穿,体育课后谁也别嫌弃谁味儿大。
林雁行闻了闻自己,说:“别讲究了,我也一样。”
陈荏问:“晚上吃饭有女孩吗?”
林雁行表示有一个。
陈荏将T恤上的破洞举给他看:“那我就得讲究,不能在你女朋友面前丢脸。”
“我哪有女朋友?”林雁行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看不出来啊,你年纪轻轻,弯弯肠子挺多!上哪儿买衣服?”
当然是地摊喽,陈荏耸肩。
往后半小时林雁行都震惊了,他从来没见过陈荏这么会砍价的人!
开价五十的T恤直接问“五块钱卖不卖”,开价八十的裤子表示“最多十二,贵了我不要”,最后居然还成交了,从头到脚内外衣裤加毛巾一共二十,还饶了双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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