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皇位竞争失利，我爸为了避免牵连镇南王府，选择了退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再踏足京城一步。
    这是他时隔这么多年以后第一次踏足京城，对他来说，这也需要勇气和决心。
    当年的失败，当年的二皇子离奇死亡，对他来说，这儿都不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地方。
    但姬耀要死了，他还是来了。
    来见姬耀最后一面。
    一生之敌，四个字足以形容我爸和姬耀这辈子的关系。
    到了我这一代，我依旧在和姬耀抗争。
    我知道我爸说的是谁，说道：“也许他不会见你吧，现在已经下不了床，没有召唤，谁都不见。”
    我爸说：“我也许是个例外，臭小子，准备车子，随我进宫。”
    我说：“好的，爸。”说着竟是莫名的万分期待。
    镇南王府三公子再回京城，没有遮遮掩掩，就这样出现在皇宫，会不会引起一场轰动呢？
    答案很快会揭晓。
    我爸小时候就和姬耀认识，算是认识了一辈子，他们的关系和恩怨，绝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
    刑铭很快安排好了车子，打算随我们进宫。
    我爸说：“去皇宫就不用那么多人了，咱们爷俩去吧。”
    我诧异道：“就我们两个。”
    我爸笑道：“怎么，你怕啊？”
    我说：“爸，你这么大年纪都不怕，我怕什么？行，就咱们父子俩进宫去会一会姬耀。”
    我爸笑骂道：“去会什么啊？你以为是去找他打架？”
    我说：“万一他要杀你呢？”
    我爸说：“他要杀我，你也逃不了。”
    我轻笑一声，和我爸之间的关系感觉无形中亲近了不少。
    一直以来，我其实都很怕他，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原来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能是我的年龄也在增长吧，我是一个大人了，和他再也不用唯唯诺诺的态度。
    我亲自给我爸当司机，开车载着我爸去皇宫。
    路上我跟我爸开玩笑：“爸，你应该感到荣幸，堂堂星耀定国公给你当司机。”
    我爸说：“星耀定国公很了不起吗？你再了不起还是我儿子，我要揍你没人敢管。还有，当年要不是我退出，你爸应该是镇南王，你这星耀的定国公还要低一级。”
    这话倒是实话，我爷爷当年希望我爸继承王位，坐镇江原，成为镇南王，但我爸因为参与了皇室的争斗，只能选择离开。
    要不然我爸做了镇南王，我也不会这么辛苦才爬到如今的位置，我从一出生就顶着镇南王府世子的头衔。
    这话也让我产生了共鸣。
    虽然他是一句玩笑话，但我才意识到，镇南王的王位本就是我们父子的，怎么能让人随便就给削了啊？
    到了天启皇宫正大门外面，老远就看到把守正大门的还是皇家护卫营一佐佐领唐进，唐进远远看到我的车子，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心下疑惑，陈小羽为什么又来了？
    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走到我的车边，说：“定国公，您怎么来了？陛下没有传召，可能你要白跑一趟了。”
    我说道：“唐佐领，不是我要进宫，是我爸。”
    “你爸？陈三？”
    唐进立刻露出震动的神色。
    当年我爸威震天启，可自由出入皇宫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皇家护卫营的普通士兵，当时的我爸在他眼里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那种印象一直留存至今，所以听到我爸重返京城，不免震动。
    后排的我爸放下车窗，探出头，说道：“唐佐领啊，麻烦你请示一下威武亲王，请威武亲王代为通报，就说我陈三这次是以朋友的身份回来，只是想看老朋友最后一面而已。”
    唐进看到我爸，立刻露出恭敬的神色，也不敢有任何托词，连忙说：“是，三公子，我马上请示亲王，亲王他老人家听说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昔日的陈氏和姬氏关系密切，两家子弟走得非常近，威武亲王、英武亲王这些如今在天启呼风唤雨的顶尖人物，都是我爸儿时的玩伴，每一个都和我爸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可能曾经惺惺相惜，可能也曾经因为立场不同，而刀兵相向。
    我爸点了点头，唐进连忙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向把守在东来阁大门口的威武亲王请示：“喂，亲王，三公子来了，说是想进宫见陛下一面。”
    威武亲王也没有想到我爸会来京城，当场没反应过来，诧异道：“三公子，哪个三公子？”
    唐进连忙说：“镇南王府陈三公子！”
    “他！他怎么来了？”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威武亲王还是不禁震惊。
    昔日的威武亲王和我爸也不能比，甚至见到我爸都得三哥三哥的喊得亲热，所以听到我爸忽然来了京城，不免本能地感到震惊。
    唐进说：“三公子说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望陛下。”
    威武亲王说：“这样吧，我请示陛下，很快给你答复。招待好，注意礼貌。”
    “是，亲王！”
    唐进恭敬地道，随即挂断电话，走到车边，笑容满面地说：“三公子，亲王他要请示陛下，很快就有回复，您稍等。”
    我爸点了点头，说：“好。”旋即打开车门，下了车。
    大门外的所有皇家护卫营的人登时紧张起来。
    我爸扫视四周，打量周围的环境，颇有感触，说道：“多少年没来了？皇宫和以前的变化不大。”
    唐进连忙说：“三公子，皇宫一直努力维持原来的面貌，所以相比其他地方，皇宫反而是变化最小的。”
    我爸点了点头，看向宏伟的宫门，以及城楼，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昔日的三公子名冠京城，可自由出入皇宫，先皇和已故的二皇子视为座上宾，听到陈三的名字，谁敢说半句不恭敬的话？
    只是后来二皇子忽然死亡，如日中天的陈三也一夜之间跌落到了谷底，不得不到了留香郡那种小地方隐姓埋名。
    我走到我爸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间有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家国天下！
    陈氏和姬氏原本是多么紧密的关系，天启有一半也是陈氏的，这儿竟然给我一种自家的花园一般的错觉。
    嘀嘀嘀！
    唐进的手机响了起来，威武亲王的电话打回来了。
    唐进恭敬地接了电话，随即连声称是，挂断电话，便转身大声宣布：“大开宫门，欢迎三公子！”
    “大开宫门，欢迎三公子！”
    后面的士兵将唐进的传递下去。
    轰隆隆地声响，巨大的宫门完全打开。
    这样的荣耀，即便是曾经以定国公的身份到这儿的我也不曾享有。
    陈氏和姬氏的复杂关系，真的说不清。
    除必须留守的值班士兵外，其余的皇家护卫营的士兵迅速集结，一支骑兵队从正大门里疾驰而来，到了我爸跟前下马，领头的是骑兵队的一个老人，看到我爸，竟是眼泪盈眶，激动地说：“三公子，您……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