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涛走进了太平间。
    太平间的门自动关上了。
    清冷的日光灯，弥漫着福尔马林药水空气，几张轮式停尸床上躺着几具尸体，盖着白色的裹尸布。这样的环境处处弥散着恐怖的气息，不过学医出身的宁涛早就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我来了。”宁涛说。
    一张轮式停尸床上的一具尸体动了动，一只手抬起来揭开了盖在身上的裹尸布，然后爬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身上满是血迹，还有酒气，额头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碰撞产生的凹坑，还没来的及美容处理，清晰可见里面的红色和白色的东西。
    不难看出来，这位是醉驾把自己送下地狱的。
    “马面兄？”宁涛试探地道：“是你吗？”
    “是我。”脑上有坑的西装男说，他从停尸床上下来，却因为实体的一条腿是断的，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宁涛有点无语，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你就坐在床上说吧。”
    马面说道：“白天的那个青年被送去火化了，这几个人是出车祸死的，这个人的尸体是最好的，但还是断了一条腿，走路不方便。”
    宁涛对这种事情完全没兴趣，开门见山地道：“你找到林清华了吗？”
    马面坐在了停尸床上，看着宁涛，沉默了。
    “嗯？”宁涛也看着他，这是什么反应？
    马面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他不在这个世界上。”
    宁涛讶然地道：“他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他在什么地方？”
    “阴墟。”马面说。
    “什么位置？”宁涛追问。
    马面却摇了摇头：“我只能查到他去了阴墟，可查不到他在阴墟的什么时空和地点。我跟你说过，阴墟是万物的影子，它是无穷的，你我能在邺城相见实属缘分，可你要让我去阴墟帮你找一个什么人，我根本就做不到。”
    宁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武玥说林清华七月十五鬼节那天称帝。当时他不以为然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称帝，最多也就像武婉蓉那样召集一群活死人玩玩而已。现在马面忽然告诉他林清华去了阴墟，这就不是玩玩那么简单了。以林清华的实力，还有背后的来自神墟的力量的支持，如果他在阴墟称帝的话，无人能挡！
    可是，根据的阴墟的性质，林清华去了，哪怕就是他召集千万大军征服全世界，甚至征服整个银河系乃至全宇宙，他一出来还是什么都没有，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等……
    宁涛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心情顿时变得沉重了起来。
    林清华冲着丹灵去了！
    寻祖丹的丹灵是以寻祖丹为媒介，即便林清华不是南门寻仙要等的那个人，他也可以利用寻祖丹找到他。当初，他在长安城遇见了杨玉环，寻祖丹的丹灵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少女章小青。后来，周兴把她掳走了。
    那周兴本是武则天时代的一个宠臣，林清华派他来找丹灵，凭借的不就是寻祖丹吗？周兴失败了，林清华亲自去了阴墟！
    那一次是偶遇吗？
    算是偶遇，可却不是林清华的偶遇。
    宁涛猜到了林清华在什么时空，又在什么地方了。
    林清华当初得妖病，以唐玄宗自居，命悬一线，如果不是他治好早就一命呜呼了。过去时空千千万万无穷尽，可要进入的话，那为什么不进自己想进的，成为那个想成为的人？
    所以，林清妤就在这长安城，在杨玉环与唐玄宗都还在的时空里。
    “那个，我就在阳间守着，等他出来我就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马面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宁涛收起了思绪：“不用守着，我想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你知道？”马面很惊讶的样子，“我都查不到，你居然知道，这怎么可能？”
    宁涛说道：“因为我了解他，有人说他会在阴历七月十五那一天称帝，他曾经患过妖病，认为自己是唐玄宗。马面兄，我说这些，你应该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吧？”
    “就在这里？”
    “对，就在长安。”宁涛说道：“马面兄，麻烦你再帮我查一查，他具体在什么时空点，什么位置。找到了，你我联手杀了他。我只要他的命，阴魂棺由你处置，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马面伸过手来。
    宁涛这一次没有再说自己刚去了洗手间没洗手，伸手过去与马面握了两下。
    想人家帮忙，却还嫌弃人家的手是尸人手，这显然是要不得的。上次是一个错误，同样的错误岂能犯了两次。
    宁涛说道：“马面兄，你还有什么别的……”
    不等宁涛说话，马面便打断了他的话：“宁兄，你那鬼谷什么时候结谷子？”
    原来是惦记着这个。
    宁涛笑了笑：“已经抽穗了，估计再有一个把月的时间就能收谷子了吧。”
    马面两眼放光地道：“宁兄，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宁涛说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小气的人，这次收了鬼谷，我留一些种子，剩下的都给你，你能吃好几顿。”
    “一言为定！”马面激动得很，又伸过了手来。
    宁涛有些无语，又伸手去握了两下。
    马面说道：“对了，你有与林清华身上的东西吗？我闻一闻气味，送下去。衙门里的那些小鬼们养了很多狗，我让那些小鬼和狗帮着找。”
    宁涛想了一下，拿起大日葫芦，念了一句法咒，放了一支法器枪械出来。
    “这是……”
    “这是神墟的法器，威力很大，不要误开，不然会炸了这医院。这方面有林清华的气味，你闻一闻。”宁涛将法器枪械递给了马面。
    马面嗅了嗅，然后又把法器枪械递还给了宁涛：“这东西我没法送下去，我记住就行了。现在我们去这长安城逛一逛，我要有一个简单的定位，然后才好找人。”
    他又从停尸床上下来，可是还是没法走路。
    宁涛说道：“你等一等，我去给你找一辆轮椅过来，然后我推着你逛一逛。”
    十分钟后，宁涛推着一辆轮椅走出了医院大门。
    马面坐在轮椅上，头上缠着白纱布，活像是个病人。
    守门的大爷也没问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去看他的电视去了。
    江好、白婧和青追看到宁涛推着一个人病人出来，她们心中都很好奇。可白婧很快就瞧出了端倪，低声说道：“那人是个死人，你们小心一点。”
    “死人?”江好的背皮一下有点凉飕飕的感觉了。
    青追也愣了一下，就在刚刚她还认为是她的宁哥哥发善心帮助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却没料到她的姐姐说那是一个死人。
    大半夜的推着一个死人干什么？
    宁涛推着马面慢吞吞地行走，一边给马面介绍：“这三个是我的妻子，白衣服的叫白婧，青衣服的叫青追，短发的叫江好。”
    马面习惯性地抬起了手来：“嗨！你们好，我叫马面。”
    三个女人：“……”
    就这么算是认识了。
    宁涛推着马面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三个妻子跟在后面。一家四口都没说话，马面坐在轮椅上东张西望，向是在找什么地儿。
    “往那边！”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马面好像发现了什么，忽然开口说话，还抬手指向了一条瓦屋小巷。
    这一路过来，其实都是他在指路，宁涛这个司机全程配合，指哪走哪。
    宁涛身后，三个女人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牛头马面不是一对吗？怎么只有马面，没有牛头？”青追好奇地道，声音很小。
    白婧压低了声音：“牛头是不是长着一颗牛头？”
    江好也说了一句：“这世上真有阴间吗？可我长这么大，我就只看见这一个鬼，别的鬼在哪里？”
    三个女人，各说各话。
    马面忽然回过了头来：“三位弟妹对阴间如此好奇，要不要愚兄带你们下去看看？”
    三个女人：“……”
    这世上，不管是谁有多大的好奇心，恐怕也不会好奇到想去阴间看看吧？
    马面接着说道：“阴间其实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不外就是地上淌血，河里漂尸，惨叫声多一点而已。”
    宁涛干咳了一声：“到了。”
    不知不觉阴间到了那条瓦屋小巷，这巷子不知道是什么年间建起来的，地上铺着石板，且被不知道多少人的脚和车轱辘碾压得坑凹不平。两侧的房屋又低又矮，且多是木板墙壁，因为缺少保护的原因，随处可见风化残败的痕迹。
    巷子的尽头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片地方，却也给人一种光线惨淡和阴森的感觉。
    “就是那里，走，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们见识一下阴间。”马面兴致勃勃地道。
    宁涛好奇地道：“那是什么地方？”
    马面却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再过一会儿那店家可要关门了。”
    宁涛推着轮椅进了小巷。
    三个女人也跟着宁涛进去了。
    这个地方够阴森诡异，可她们毕竟不是一般的女人，感觉上有点瘆人什么的很正常，但谈不上害怕。
    宁涛推着轮椅来到了小巷的尽头，递眼看向了亮着灯的小屋。